可惜,这不过是我的白日幻境罢了。程熙带我到洛城,除了送母亲入葬外,也是为了和卫畴订立盟约,他会再给卫畴十万石粮草,而卫畴则替他攻打不平他为程氏家主,反出并州的长兄程潭。
就在数日前,我的面前亦曾闪过一副幻象。当时,我正要同程熙共饮合卺酒,俄然卫恒俄然呈现,抢过程熙手中的半片匏瓜,沉声道:“邺城已破,汝安敢夺吾之喜酒?”
我抬起双手,看着他为我包扎的伤口。三年未见,这个我曾心悦的男人仿佛和畴前非常有些不一样了。
我不过略有些头晕,他就请了个大夫来替我诊脉,这份宠遇,我自认消受不起。
见他并没有要走的意义,我便问道:“将军此举是何企图?”
三年前的卫恒,其人如高山上万古不化的冰雪,永久的拒我于千里以外,多一句话都不肯同我讲。
却未曾想到,卫畴竟会将我嫁给――那小我。
只能瞥见一个素衣女子躺在一口薄棺当中,荆布塞口,乱发覆面,瞧着甚是惨痛。
阿谁躺在棺中的女子,竟然是我?
男人间信誓旦旦所订下的盟约就如同二八月的气候普通,几次无常,说变天就变天。甚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真到了好处面前,不过是各逞心机的尔虞我诈。
就在我绝望之时,程熙却俄然松口,情愿亲带甲兵陪我到洛城,送我母亲出葬。
他给我在房内设了亡母的灵堂,让我每晚在屋内给母亲守灵,却就是不肯带我回许都一趟。
我手上的剑伤并不非常短长,数日之间,便已病愈,那婢子见我手上的伤好了,不知从那里捧出一张琴来。
我只能去求程熙,可他待我虽好,各式体贴,却唯独在这件事上,任我如何必求,就是不肯承诺。
但是这一回,我的指尖方一落在琴弦上,便忍不住颤抖起来。
卫恒沉声道:“可另有其他病症?”
而后数日,卫恒再没来过,而我则被拘禁在房中,不准出门半步,只要一个陌生的婢子相伴。
再次回到洛城,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曾对卫恒许下的承诺。当时我对他说,为了不嫁给他,我会在安葬完母亲后自行从洛城分开。
我本已筹算为了嫂嫂和岩弟,顺从卫畴的叮咛,放心做个程家妇,却不想他和程熙的盟约却分崩离析。
说来奇特,我自幼操琴,各种琴曲指法早已烂熟于心,手指甫一触弦,便指随心动,琴曲回声而出。
可他若还是这般厌憎于我,又为何要替我亲身包扎伤口呢?
如果他当日并未曾及时弃剑,那我所受之伤会不会就如同方才幻象所见,深可见骨,一双手今后废掉,再也不能操琴写字。
实在那并不是所谓幻象,而是我前一晚所做的一个冗长非常的恶梦中的一幕。
卫恒朝他略一点头,回过甚来,目光在我面上略停了停。
他一手搭在我左手手腕上,见我醒来,朝我微微一笑。
他细心替我号完双手脉象,又絮絮问了饮食头身各种,又沉吟半晌,方道:“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似是受了些惊吓,并不要紧。”
我胸口一滞,三年工夫已过,对我当年“逼婚”之事,他却仍旧耿耿于怀。
也是,以他和我之前的仇怨,若非卫畴有令,他又岂会在乎我的安危。
那究竟是个可骇的恶梦,还是预示我将来运气的示警之梦。
卫恒眸光一闪,不再看我,转而落在案上那张琴上。“攻打邺城前,父亲严令,城破后定要善待夫人,不成让夫人遭到任何毁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