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一晃,若不是程熙及时扶住了我,几乎从顿时掉落下来。
他不守商定,突袭攻破邺城,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吗?
不但不退,我反而上前一步,仍旧挡在程熙身前,“卫将军,你与季光少年时也曾同榻而眠、同车出游,你也曾唤过他兄长,莫非你就不念半点旧情吗?”
我偏头看了一眼沿瘫坐在地的程熙,卫恒那一箭怕是已将他统统的胆气都射没了。那箭如果再偏上寸许,他此时已是一具尸身。
但是这一次,他手中长剑所指,不再是那些要欺辱我的乱兵,而是我夫君的性命。
是以,当程熙给卫军主将夏候尚送去一封喜帖时,曾得复书一封,除了恭贺二字外,还言明三日以内当不会攻城。
“我生于邺城,善于邺城,作为邺城的女君,在这座府邸里住了十余年,我毫不分开这里。”
在我看来,程熙归降卫畴,并不算是下下之策。在这乱世当中,若无安身立命恪守一州,进而兼并别人的气力与才调,那便迟早会被别人吞掉。
公然,之前的心疼悔怨甚么的,只是我的错觉,他是那样的仇恨于我,又怎会对我有半点心软呢?
“季光,事已至此,即使是卫军不取信义,我们又能如何?当务之急,是我们该当如何?是降是逃,你心中可有决计?”
“莫非我们就不管你母亲了吗?”我问他。固然刘夫人并非程熙的亲生母亲,但毕竟哺育了他十几年,视他若亲子。
而程熙,固然生得一表人才,姿貌俊美,但倒是治世之文臣,而非乱世之豪杰。这一份家业,他必定是守不住的,与其将来被别人兼并,倒不如早些降了卫畴。
但见火光明灭处,数骑纷繁让步两旁,从中走出匹通身赤红的骏马,上坐着个青年将军,白袍银甲,缓缓纵顿时前,盔甲将他大半边脸遮去,冷电般的眸光直直地射过来。
我心中一惊,明显他手中无剑,可不知为何,我却似看到他手执含光,一剑刺入我胸口。
卫恒手中的这把佩剑,乃是首屈一指的铸剑大师周孔所铸的三大名剑之一,名为含光,削铁如泥、锋利非常。
他见我不答,又再次催问道:“如何?阿洛,我待你如此情深,你却不肯与我同死吗?”
到了这个时候,程熙反倒沉着了下来,他勒住缰绳,缓缓调转马头,看向那领头之人,骂道:“夏候尚,你这个背信负义之徒,如果不筹算遵循这战时之礼,又何必复书恭贺我新婚之喜,言明三日以内不会攻城?”
我仓猝从顿时跳下来,顾不得双脚被震得生疼,先去检察他的伤势。
在我完整的昏迷之前,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唤我,阿洛、阿洛……
以卫畴的雄才大略,武功武功,只怕将来全部中原都是他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程熙若能投身卫畴门下,即使再做不成一州之主,起码余生可安稳而过。
我忙对程熙道:“快放我下来,没了我的拖累,你单人独骑,当可逃得出去。”
我垂首道:“妾不走,妾若随将军同走,只会拖累将军。何况,姑氏身边不能无人奉养,妾愿随姑氏留在此处。毕竟……妾的姨母杜氏是卫司空的夫人,妾定会保姑氏无虞。”
他俄然开口不言,扬手便是一箭,正中程熙右臂,将他射落上马。
我方轻舒了一口气,忽见他上前两步,单手将我推到一旁,重又举起手中长剑,朝躺在地上的程熙,狠狠刺去。
如果我的受伤流血能换来他的一点顾恤的话,那么,早在三年前,我嫁的人底子就不会是程熙,而是他卫恒――我真正心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