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名义上乃是皇室的藏书室,平凡人等是进不去的。卫玟若非是卫畴之子,凭他一个身无一官半职的小小少年,是不管如何也进不去的。
说话间,他便拈起一枚西极石蜜朝我口中送来,吓得我今后一躲,嗔道:“做甚么没大没小的?看我不奉告姨母说你对我无礼?”
趁着他扶我起来,我不着陈迹地将那卷记录着宛城之战的竹简踢到书架底下,免得卫玟看到,心中生疑。
我也并不怕卫畴会回绝我的要求,父亲当年虽极其鄙夷他的为人,送他“奸雄”二字。
卫恒冒着生命伤害救了我,而我独一为他做的,不过是喂他吃了几颗西极石蜜……
我正怏怏不乐,忽听卫玟唤道:“三哥!”
“我本觉得荀令史年纪轻简便执掌兰台,当有过人之处,不想倒是这般囿于世俗成见。我本日到此,并非擅自前来,司空可不像令史这般拘泥,听闻我喜读诗书,立时便允了我之所请。”
我心中一动,荀渊如果和卫恒订交甚厚的话,那他待我和卫玟如此冷酷,该不会也是因为……
试问我将情何故堪?我又该如何去面对我的父亲,另有阿谁女人?
他的从子荀渊亦在许都很有才名,有神童之誉,难怪年纪悄悄,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就已被卫畴任命为兰台令史。
“我记得姊姊喜食甜食,这家的糖果味道最好,特别是西极石蜜和蜜酿青梅。姊姊你尝尝看?”
而我——竟是跌坐在地?
对着卫玟这位司空心疼的公子,荀渊的脸上不见涓滴笑容,疏离冷酷地说了几句客气话,让两名小吏陪侍我们,便自去忙他的公事。
卫盎和卫安和卫恒、卫华均是卫畴的原配夫人丁氏所出。
如果他的两位兄长没有遇害于宛城,英年早逝,那他的母亲丁夫人或许也不会紧跟着就放手人寰,丢下他和卫华姐弟。
我固然早有预感,当年宛城之战于卫恒姐弟而言,定然有些分歧平常之处。但却千万没有想到,当年那一场战事,本相竟会是那般残暴。
宛城之战是建兴四年间的事,遵循书架上说明的朝代年份并不难找,关于整场战事亦不过百余字,我却翻来覆去看了数十遍……
荀煜出身颍川荀氏,幼年成名,被人赞为王佐之才,自从卫畴得他为智囊后,听其建言,迎雍天子以令不臣,一统大半个北方,深得卫畴倚重,称其为“吾之子房。”
“难怪他只肯和三哥靠近,两人都是天生的一张冰块脸!”
如何会如许?
卫玟本想瞒着姨母和卫畴,偷偷带我去的。我却不承诺,趁着卫畴来同姨母一道用晚膳时,拉着卫玟上前,说出了我想去兰台借阅琴谱的要求。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过是不谨慎绊了一跤罢了,没甚么的,不消大惊小怪。”
“甄表……表兄,这位是荀渊荀伯昭,乃是荀智囊之从子。”
但我在这卫府住了两个月,观其行、听其言,不得不说,卫畴此人,奸虽奸矣,的确称得上一个“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