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潋揉了揉空瘪无物的肚子，认识到同太后一前一后地打了这么好久太极，总算是精疲力竭地感到累了，因而揉了揉额角，将发髻上缠着的那条红缨珍珠发带给解了，取了两支红珠双凤钗，将头发一把一抓，用殷红的丝绦将发尾一绑，悄悄松松踩着一地落日入门。
二老看了眼女儿，自知是攀上朱紫了，哪敢辩驳，赵潋说甚么是甚么。
柳黛正在安插杯碟碗筷，见状，身子朝背面缩了缩，“我、奴婢私行用了公主家的厨房。”
留得个傻头傻脑的杀墨，差点没脚一歪摔入河里，手一抖，忙又稳住了君瑕的轮椅，忡忡道：“先生坏了，公主怕是对你成心……”
柳家二老忙一个劲儿给女儿递眼色，怎敢置喙公主？柳黛忙收敛，恭恭敬敬地坐端方了。
赵潋点点头，笑着又手起筷落地给他夹了两只鱼眼睛。
赵潋正饿得头昏目炫，没发觉到柳黛口气当中的胆小和不天然，大喇喇往上席一坐，低着头将满桌珍羞一闻，畅怀地勾起嘴唇，“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跑一趟，让两位先生和令尊令堂一起来用晚膳罢。”
文昭公主名声不好，汴梁人都晓得，但一桌子人，对着这么个敢爱敢恨的公主，虽感觉异类，与前朝几位以才名誉满天下的公主大相径庭，但又……仿佛说不出她有甚么不好。
那珊瑚珠挺标致的，红里滚着一缕牛乳似的白，戴上显得肌肤白嫩柔嫩，相映生光。
柳黛福了福身子，总算松了一口气，便听话地出去了。
卢子笙有点惊奇。
赵潋红袖一拂，人便回身而去。
“哦？为何？”
但……汴梁城谁都晓得，倘若谢珺不是风骚早夭，这文昭公主驸马之位，轮不着任何人肖想，也轮不着任何人假惺惺怜悯她这个嫁不出去的嫡长公主。
本来杀墨正推着先生从粼竹阁出来，过了浮桥，一眼撞见等待还是的公主，她一身灿烂的红立在红花树下，灿逾春华，杀墨怔怔一惊，一动不敢动了。
暮色如墨，将整座公主府邸覆盖而下，唯独树丛花梢之间朵朵轻红嫩白想着黑魆魆的房檐探出端倪，赵潋的内室里亮着十几只蜡烛，她正对着皎皎的明月，和暖而亮的烛火，打量着睡了一地的各式裳服。
卢子笙悄悄偷瞟了一眼赵潋，立即将手一紧，“会、会丢人……”
赵潋点头感喟，“本公主又非常不入流，文词典画无一精通，弈棋也是偶尔为之，恰好身份……却又权贵，我输了不打紧，输了太后的颜面就不多数雅了。”
君瑕将眼睫一垂，一缕如有若无的和顺转眼即逝。
杀墨晓得，这类贵族蜜斯的生辰礼，聘请的多数也是一群天之骄女，他们家先生若去了，夹在其间殊没面子，正要一口回绝，谁曾想君瑕竟噙了温润如玉的含笑，将薄唇微扬：“公主，鄙人情愿同往。”
好半晌，他才低下头来，辩驳道：“先生这话不对，公主能看中瞿唐，可见不是甚么眼高于顶的人。”
但君瑕按兵不动，只缓缓地舀了一勺青菜薏仁粥。
君瑕发笑，微微垂眸。
赵潋是习武的，站似松行如风，一晃眼便红袂一摇到了篱门绝顶。
赵潋的目光到处一落，梨花木的案桌上正垂着一只红粉玛瑙玉佩，她哈腰，将玉佩摘了下来。
话音一落，卢子笙的调羹落入了细瓷的小碗里，铿锵一声，诸人视野不由都落在他身上，少年羞红了脸，冷静地把头一低，赵潋迷惑道：“卢生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