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北平过得甚么日子?”他厉声诘责道。
陈三忙上前搀扶,从陈伯川的身子劲儿上,陈三感觉老爷已经去日无多,也许此次少爷返来,就要交代后事了。
马车垂垂近了,已经从夜幕里探出头来。家下人兴兴头头地忙活着,把门口腾挪出一大片空位来。雪却飘零了下来,把灯笼光罩住了,看得不甚清楚。
“三爷,山药都去皮洗净了,糖我买的是上等的川糖,鲈鱼是今早从江里打捞上来的,刀鱼选的是上好的早刀,最合大少爷的口味了。”吴妈在厨房里隔着油烟直冒的灶台回应道。
“大太太,大少爷在电报里说入夜前能到家,火车从北平一起开到无锡,我已经叮咛李贵的马车在那边候着,约莫另有两个时候工夫。”陈三有条不紊地应对着。
“我……我在勤奋读书呀。”陈沐崧期呐呐艾地答道。
“可不是嘛老爷,大少爷在都城玩野了,一看就是胡吃海喝,不然如何会大半年破钞了百十块大洋,可够我买一堆金饰的了。”若惜寒酸带讽地说,扳动手指头,仿佛短了这些钱,让她过得无金饰可戴。
“吁!”坐在马车前头的李贵扬鞭把马的辔头勒住,赶快上马向陈伯川躬身施礼:“老爷。”然后把幕布拉开,道:“少爷,到家了。”
在陈府高低人看来,从马车里钻出了一个穿戴另类的青年,一身洋鬼子的衣服,上衣和裤子截然分开,没有右衽的衣服,如何能算的是衣服?陈沐崧被一家人目瞪口呆的神采镇住了,他生硬地动了动木然的嘴唇,道:“父亲。”
陈伯川用心“嗯”了一声,清了清喉咙。
报信的人从村口的草垛上朝外张望,一溜烟跑到陈三的身边私语,陈三忙进屋对老爷陈伯川道:“老爷,接大少爷的车就要到村口了。”
凤巧孤零零立在人群最后,三十多岁的她,徐娘半老,早已经落空了合作的机遇,她一向就是驯良得让人过意不去,微微点头含笑,是含笑,也是憨笑。
仆人在大门外的石狮子上挂起了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摆的烛火,扑剌剌直响。
沐冉和沐融紧紧地拉着若惜的衣衿,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