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中,李定献偏架弩,似弓而施干镫。以镫距地而张之,射三百步,能洞重札,谓之“神臂弓”,最为利器。李定本党项羌酋,自投归朝廷,官至防团而死,诸子皆以勇猛雄于西边。
济州金乡县发一古冢,乃汉大司徒朱鲔墓,石壁皆刻人物、祭器、乐架之类。人之衣冠多品,有现在之幞头者,巾额皆方,悉现在制,但无脚耳。妇人亦有现在之垂肩冠者,如近年所俯角冠,两翼抱面,下垂及肩,略无小异。情面不相远,千余年前冠服,已尝如此。其祭器亦有类今之食器者。
青堂羌善锻甲,铁色青黑,莹彻可鉴毛发,以麝皮为綇旅之,柔薄而韧。镇戎军有一铁甲,椟藏之,相传觉得宝器。韩魏公帅泾原,曾取试之,去之五十步,强弩射之不能入。尝有一矢贯札,乃是中其钻空,为钻空所刮,铁皆反第,其坚如此。凡锻甲之法,其始甚厚,不消火,冷锻之,比元厚三分减二,乃成。其末留箸头许不锻,隐然如瘊子,欲以验未锻时厚薄,如浚河留土笋也,谓之“瘊子甲”。古人多于甲札之背隐起,伪为瘊子,虽置瘊子,但元非精钢;或以火锻为之,皆无补于用,徒为外饰罢了。
熙宁中,尝发地得大钱三十余千文,皆“顺天”、“得壹”。当时在庭皆疑古无“得壹”年号,莫知何代物。予按《唐书》,史思明僭号,铸“顺天”、“得壹”钱。顺天乃其伪年号,“得壹”特以名铸钱耳,非年号也。
古法以牛革为矢服,卧则觉得枕,取此中虚,附地枕之,数里内有人马声,则皆闻之。盖虚能纳声也。
世有透光鉴,鉴背有铭文,凡二十字,字极古,莫能读。以鉴承日光,则背文及二十字,皆透在屋壁上,了了清楚。人有原其理,觉得铸时薄处先冷,唯背文上差厚,后冷而铜缩多,文虽在背,而鉴面隐然有迹,以是于光中现。予观之,理诚如是。然予家有三鉴,又见他家所藏,皆是一样,文画铭字无纤异者,形制甚古,唯此一样光透。其他鉴虽至薄者,皆莫能透,意前人别自有术。
长安故宫阙前,有唐肺石尚在。其制如梵刹所击响石而甚大,可长八九尺,形如垂肺,亦有款志,但漫剥不成读。按《秋官》:“大司寇以肺石达穷民。”原其义,乃伸冤者击之,立其下,然后士听其辞,现在之挝登闻鼓也。以是肺形者,便于垂。又肺主声,声以是达其冤也。
器用
礼书言罍画云雷之象,然莫知雷作何状。今祭器中画雷,有作鬼神伐鼓之象,此甚不经。予尝得一古铜罍,环其腹皆有画,正如人间屋梁所画曲水,细观之乃是云、雷相间为饰,如者,古云字也,象云气之形;如者,雷字也,古文为雷,象回旋之声。其铜罍之饰,皆一一相间,乃所谓云、雷之象也。今《汉书》罍字作,盖前人以此饰罍,后代自失传耳。
礼书所载黄彝,乃画人目为饰,谓之“黄目”。予游关中,得古铜黄彝,殊不然,其描画甚繁,大抵似缪篆,又如栏盾间所画回波曲水之文,中间有二目,如大弹丸,崛起煌煌然,所谓黄目也。视其文,仿佛有牙角口气之象。或谓黄目乃自是一物。又予昔年在姑熟王敦城下土中得一铜钲,刻其底曰“诸葛士全茖鸣钲。”茖即古落字也,此部落之落。士全,部将名。其钲中间铸一物,有角,羊头,其身亦如篆文,现在时方士所画符,傍有两字,乃籀文“飞廉”字,篆文亦古怪,则钲间所图,盖飞廉也。飞廉,神兽之名。淮南转运使韩持正亦有一钲,所图飞廉及篆字,与此亦同。以此验之,则黄目疑亦是一物,飞廉之类,其形状如字非字,如画非画,恐前人别有深理。大略先王之器,皆不苟为。昔夏后铸鼎以知神奸,殆亦此类。恨未能穷究其理,必有所谓。或谓:“《礼图》樽彝,皆以木为之,未闻用铜者。此亦未可质,现在人得古铜樽者极多,安得言无?如《礼图》”瓮以瓦为之,《左传》却有瑶瓮;律以竹为之,晋时舜祠下乃发得玉律。此亦无常法。如蒲谷璧,《礼图》悉作草稼之象,当代人发古冢得蒲璧,乃刻文蓬蓬如蒲花敷时;谷璧如粟粒耳。则《礼图》亦未可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