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栓柱过来,推了董香儿一把,低声道:“姐,你别听娘胡咧咧,她也就那么一说。那宋家对你不好,你就别归去找气受,就在家住着,看谁能把你咋样!”
董家老两口养了四个后代,老迈董大成娶了隔壁村的杨氏,老二董芳姐已经出嫁了,老三便是这董香儿,老四董栓柱本年十六,还没结婚。
外头,董老爹将烟袋锅子在地上磕了磕,站起家咳嗽了一声,踱步出去,无喜无怒的说道:“明儿村里要打春,这是大日子,不要迟误了。等打了春,再说别的事儿。”说完,又丢下一句:“都歇着去吧。”
董香儿越想越恼,越想越憋屈,从炕上爬起来,跑到院子大榕树下头,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董大娘哭着,嚎着,那凄厉的神态,像是在号丧,倒不是她女儿被人欺负了,更像是她死了亲爹。
秦春娇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说道:“峋哥,还是我来吧。你先出去,叫嶟哥起来,等着用饭就好。”
这吃食看起来仿佛并不难做,但他就是想不到。
虾皮也是在那家山货店买的,不值几个钱,但倒是提鲜的好物。
易峋有些不安闲,说道:“都糊了,别吃了。”
董大娘没回过神来,一旁杨氏开腔了:“三妹,这就是你不对了。这嫁到人家里做媳妇儿,可不是在产业女人的时候,这该受的气就得受,该忍的委曲就得忍,哪儿还能率性呢?一家子人敦睦,才是最要紧的。”
易峋走到门上,转头见那窈窕婀娜的身姿,在灶台边利落的筹划着甚么,内心有些不是滋味却又感觉暖融融的。
易峋那铜色的脸上,竟有些微微红了,他说道:“我看你明天夜里睡得晚,想着明天早上让你多睡会儿,我来做早餐。本来筹算学着你烙饼的,但……”
秦春娇将那些糊了的边角切了,又把剩下的饼子切成了指头宽的细条,又切了些红辣椒,合着明天吃剩的腊肉,一起下锅炒了。在翻炒均匀以后,又加了一勺开水出来。饼丝太硬了,拿开水略煎一下,能软和很多。
杨氏被呛了个脸红,嘴里轻嚼着:“我说做媳妇的事理给你听,你倒来撅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民气的!”
可惜,秦春娇向来就不是一个软弱凭借旁人的女子,她温婉却坚固,就像山里的青藤,剥开柔滑的外皮,底下是砍不竭的筋骨。
她就如许在床上展转翻滚着,不知甚么时候才含混睡去。
这句话,她在嘴里几次念了好几遍,直到把本身弄得面红耳赤,镇静的睡不着。
睡梦里,她总感觉身上很热,身子仿佛被甚么紧紧卷裹着,转动不得,热出了一身的香汗。松叶和麝香的气味,充盈在她的梦里,包裹了她整整一夜。
饼丝吃在口中,软滑又筋道,配着腊肉和尖椒,让人停不下筷子。
易峋正在烙饼,但火候没有掌控好,他烙出五张饼,边角都是焦黑的。
董大成看着三妹被骂, 忍不住想要出声, 却被杨氏拉了一把袖子。他晓得浑家的意义, 干脆也哑了。
董大娘坐在里间炕上, 抹着眼睛,高一声低一声的哭着, 仿若唱歌似的。
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一会儿想起来宋家姑婆的嘴脸,一会儿想起来自家男人那怯懦窝囊的模样。
杨氏瞥了他一眼,悄悄说道:“老四真是吃了灯草灰,说的轻巧!你姐返来,莫非你养着?”
董香儿闷头不吭, 任凭她娘数落。她是个向来嘴上不平软的人, 这会儿却像锯了嘴的葫芦, 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