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父皇您不是常常说,天子只要有任贤用能的本领便好,看着难办的事儿,只要能找到一两个有才调的臣子,他们必然会为天子办得妥妥贴贴,儿臣当然想不出体例,但是儿臣晓得有小我必然有体例,这家伙呀,坏水儿多着呢……秦堪接到宫里宣召旨意时楞了好久,左思右想,三省吾身以后,发觉本身比来很本分,没招灾也没肇事,他实在想不通天子陛下为何又召见他。
读书人神采阴晴不定,犹疑半晌,狠狠一顿脚:“对!这奸贼仗着国戚身份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害李大人入狱,坏我大明盐法,又挣了那么多黑心银子,真真该杀,该烧!”
朱厚照眸子灵动地一转,笑道:“父皇既不想让李梦阳如许的忠臣被害,又想让大臣们对劲的同时不损天家的威仪,这件事要处理实在也不难……”
读书人一楞:“那我们应当扔甚么?”
内阁送来的参劾劝谏的奏本用箩筐装着送进了宫里,司礼监掌印萧敬是个有眼力的人,见弘治帝龙颜乌青,气血不顺,萧敬天然不会给陛下再添堵,细心遴选以后,选了几份有代表性,说话较暖和的奏本悄悄搁在龙案上,由陛下亲身过目,其他那些骂陛下昏君暴君之类的狠恶奏本,萧敬想也不想便将其支出司礼监封存,让它们永久不见天日。
连弘治帝本身都不得不承认,他下了一招昏棋。
弘治帝一楞。道:“你竟也晓得了?”
“扔火把呀,从墙外扔出来,把这奸贼的家烧个稀巴烂,如此才叫大快民气……”
朱厚照笑道:“此事中午时分便传遍了京师,儿臣想不晓得都难……父皇,儿臣晓得,您办事都很公允,唯独这件事儿呀。您感觉办差了,多数是母后……嘻嘻,哈哈。”
都说他是大明立国以来少有的明君,但是……朕真的是明君么?
秦堪乘的马车已被堵在人群中转动不得,顺天府几十名差役和百余名锦衣校尉懒懒地散落各处,而寿宁侯府的大门却紧紧封闭,门前散落一地的鸡蛋汁液和烂菜叶。
弘治帝脸上暴露了深深的倦怠。
御书房里的炭火烧得很旺,屋内暖和如春,可弘治帝却仍感到一阵阵的冰冷,也不知是他的身材愈发衰弱,还是他的心已垂垂寒了。
秦堪坐在马车的车辕上,顺手揪住一名情感冲动的读书人,仓猝问道:“产生甚么事了?寿宁侯又干了甚么好事?”
秦堪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放心,这事儿我干过,烧几幢屋子罢了,烧不死人的,这奸贼卖盐引挣了那么多黑心银子,想必也不会心疼几幢屋子……”
朱厚照走近弘治帝身前。瞧着他烦闷沉重的神采,不由体贴道:“父皇但是身子不舒畅?儿臣给您宣太医……”
“这奸贼果然该杀!”秦堪很应景地骂了几声,然后缓缓道:“不过你们扔鸡蛋扔烂菜叶泄愤,未免有些悲观了……”
看看年已十五却仍像个孩子般趴在地毯上玩玩乐乐的太子,又想起皇家里各种踯躅难断的家务。再想想大明复兴表象下的各种危急暗伏……
弘治帝摇点头,顺势拉住朱厚照的手。见他一双手玩得脏兮兮的,弘治帝取出乌黑的手绢儿,细心为他擦拭着。
朱厚照眨眨眼:“父皇是不是感觉此事很难办?”
案头上那些一份份反对他的奏本,仿佛一双双嘲笑的目光,奉告他所谓的弘治复兴实在只是他和大臣们花了十七年时候臆造出来的假象,他朱佑樘实在只是个关上门自封道号的昏庸君主。
火盆里的红炭噼啪轻炸,弘治帝回过神,沉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