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节便没再问。
李绮节顺手撇下一朵红黄异化的美人蕉花朵,簪在宝珠的衣衿前:“你放心,我不会溜去镇上。“
周氏让刘婆子剖开一只黑皮大西瓜,分一半放在篮子中,再把篮子吊在后院的水井里,这是留给李大伯明天吃的。剩下一半西瓜让李绮节和李昭节、李九冬三姐妹分了,周氏本身不吃——她嫌西瓜有腥气。
宝珠看她加了件松花绿对襟梭布夹袄,犹不放心,又让她在外头添了件竹根青棉绸小褂子,才放她出门。
李绮节粲然一笑:“进宝,难为你了!“
那人身量薄弱,头上戴一顶乌黑斗笠,着一身缁色短打僧衣,脚上一双蒲草制成的草鞋,仿佛是个沙弥的打扮。
李绮节吃火腿肉有些吃伤了,西瓜冰镇爽甜,恰好解腻,临睡前不谨慎多吃了几瓣西瓜。到了早晨,不免腹中捣蛋,几次起夜,一整夜都睡得不结壮。
李乙点点头,摸摸李绮节的脑袋瓜子,手中的鞭子落在毛驴背上,得得几声,毛驴驮着两父子和布匹礼品,踏出李家大门。
李子恒嘿嘿一笑,埋头直往嘴里扒饭。
李子恒看李绮节仿佛对兔儿爷兴趣不大,在一旁打单她道:“中秋镇上要连唱几晚的夜戏,那边人多,拍花子的也多,你老诚恳实待在家里,可别偷偷跑到镇上耍,免得拍花子的把你哄走了!瑶江连着大江,拍花子的坐船下了大江,就像老鼠钻进鼠窝里,就是报官也找不着!“
事出变态必有妖。
刘婆子只和沙弥说了几句话,便放下柴火,转头往灶房的方向走,俄而端着一只粗瓷大碗出来,碗里盛着堆得冒尖的剩饭菜。
李绮节乖乖应了,李乙仍不放心,叮咛道:“三娘在家帮着你婶婶照看两个mm,等爹返来,给你买几只骑老虎的兔儿爷。“
李大伯和李乙兄弟俩一面饮着自家酒坊酿制的桂花酒,一面筹议去孟家提亲的事件。
他只着一身陈旧僧衣,衣袖缘角全都起了毛边,草鞋上缠了很多疙瘩,一看就是破了再补,补了又接上的,如许一个挨家挨户上门乞食吃的小沙弥,本来应当狼狈不堪,可他通身高低,不见一丝落魄,反而自有一种精华内敛的清疏孤傲,让人不敢骄易。
从李家村往南走四十里山路,到了樟乐山脚下,再坐渡船过河,接着走上二十里路,就能到李氏宗族地点的樟乐乡。
宝珠悄悄松了口气,虽说三娘女扮男装跑出去看热烈也不是一两回了,可明眼人只要细心看两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娘,镇上的中秋集会人潮澎湃,甚么三教九流都有,又是夜里,黑灯瞎火的,委实不是个好去处!
梳洗过后,李绮节去正房和周氏说了会子闲话,想看李乙能不能赶在早餐前回家,因而撑了把油纸伞,一径走到院门前来。
一心六用,面面俱到。
李绮节说到做到,一个下午都在房中陪李昭节和李九冬玩双陆棋:既然大师都不想让她去镇上,那她就不去好了。那种因为统统人都禁止,反而更加猎奇,非要闹着去的套路,分歧适她——她此人比较懒。
黑夜沉寂似水波,当空一轮明月,撒下如银光辉,风骤起,吹得枝叶树梢飒飒作响,夜色便像水纹普通潺潺流淌。
隔得太远,看不出小沙弥的样貌如何,但一把子清澈的嗓音,实在好听,又清又亮,乍听之下只觉铿锵入耳,有如金石相击,谛听之下,又觉轻和委宛,似在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