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宝和宝珠愁眉苦脸,两人恰好和李子恒相反,不爱吃甜的豆腐脑。
她的头发又厚又密,拆掉发髻披垂下来时像道泼墨瀑布。洗了以后*的垂在肩头,宝珠拿着干布巾吃力绞了干天,都没绞干。
宝珠承诺一声,一点一点刮下碗沿上的一层白糖,倒了温在炉子上的肉汤,姐弟俩这才唏哩呼噜把两碗豆腐脑吃完。
也就是说,高大姐是李绮节的将来婆婆。
周桃姑现在恨她入骨,估计正躲在家里扎小人谩骂她呢。这时候把周家人招到李家来,不是自讨苦吃嘛!
宝珠倒是如临大敌,在院子里烧水的时候,一向左顾右盼,恐怕被人瞧见。
李绮节有点愁闷:不就是洗个头嘛,还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潭州府的端方,不管男女,都不能常常洗头,头发油腻也不能洗。
吃过早餐,李子恒和进宝在院子里清算箱笼。
巷尾幽深僻静,巷子里遍植笔挺富强的桂花桂树。有一种是月月都能着花的,现下正值初秋,油绿枝叶下已藏了千朵万朵桂花细蕊。花朵精密,固然靠近了,也能嗅到一股子淡香,不过及不上十月才开的丹桂那般芬芳香浓。
李绮节有些矜持,仍然坐着没动。
老刘正蹲在自家担子前,手里拿一个锈迹斑斑的铜匙子,刮下大木桶里乌黑细嫩的豆腐脑,倒在一个白瓷碗里,再谨慎翼翼撒上一小撮桂花卤子和绵白糖,递到一个穿石榴红绢裙的小娘子手里。
头巾和包头外型美妙,还能遮住油腻的长发,簪花能够粉饰气味,茉莉刨花水在定型的同时,也能消灭异味。
红裙小娘子数出两枚铜钱,丢到中间一个竹篾编的框子里,端着热腾腾的豆腐脑回身回屋。
她坐在灶台边的小杌子上,尽量靠近炉子,能听到头发上的水汽一点一点被烘干的滋滋声。
然后一边喊烫,一边七手八脚跑进屋去。
这里茶坊、酒坊、彩帛、油酱、饭庄、面点香烛、腊味等店到处可见,铺子林立,应有尽有。
李乙拿起一半腌蛋,挖出油滋滋的蛋黄,拨到李绮节的粥碗里,又拿起另一半,还是挖出蛋黄,拨到李子恒碗里,然后几口吃掉剩下的蛋白:“明天要去乡间贩货,大郎跟我出门。三娘留在家,进宝和宝珠留在家陪你,夜里我就返来,明天好腾出空预备中秋回籍下的行李承担。”
李乙到底放心不下,让宝珠盛了一篓子蜜枣,本身提了一筒桂花酒,去了间壁孟举人家,请孟娘子帮手。
听到熟谙的调子,李子恒第一个摔下碗筷,捧着一个大海碗欢欢乐喜奔出门去。
宝珠赔笑道:“官人不在家,三娘不敢鲁莽。”
妇人一见李绮节这副弱柳扶风的风骚模样,便直皱眉头:“三娘,你年纪不小,也该学学端方了!”
宝珠瞥见,笑嘻嘻道:“跟年画上的神仙似的!”
李子恒端着海碗,凑到灶台边,把宝珠刮下来的白糖全都一股脑倒出来。
李乙要带李子恒去县城四周的乡间贩货,留下李绮节看家。因李绮节年纪小,李乙想托间壁周桃姑过来照看。
孟娘子本来不大甘心,但看李乙带了桂花酒和蜜枣,顿时堆起满脸笑容,一口承诺下来,“李相公放心,三娘那边如果有甚么不当,只要对着墙头喊一声,我立马就能闻声。”
李绮节暗里里揣摩:难怪这个期间的汉后代人都要戴头巾,簪鲜花呢!不然大家披着一头油腻腻的长发,人还没走近,就一股子味,谁受得了?
李乙倒不是嫌李绮节费柴费水,而是怕邻里人家瞥见,会在背后里胡乱编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