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娘摇点头,不再说话。她不肯为死物操心难受,倒是极其光荣身上还带着从药铺赵掌柜那儿拿来的膏药。她瞧着沈晚神采不对,必定是肩颈处又刺痛起来,却怕她忧心,忍着不敢奉告她。
她入迷地看着,心中暗自揣摩,却忽闻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现在的朝廷,若你想入仕,要么得是世家大族出身,要么就得和世家大族沾亲带故。且时人崇文轻武,纵你身有军功,凭此封侯拜相,在那些朱紫眼中,你也不过是个勇夫悍卒罢了,羞于与你为伍。
宦娘与娘亲挤在一间房中。沈晚望着这窗外异象,复又红了眼圈,低声道:“我们屋里头还放着银钱金饰呢,筹办给你添妆用的,可别被人趁乱拿了去。方才你没返来时,娘好几次想举把伞回咱屋里头,好好清算一番,将值钱的都搁身上带着。”
贰心上微凛,复又看向宦娘的背影。她的打扮与京都贵女们甚为分歧,贵女们以柔弱为美,以矮小为美,近十年更风行起了裹小脚,鞋弓袜浅,三寸弓足。而这宦娘,发髻上只插了支木钗,身量极高,只比他矮不到一头,至于身材,则胖瘦合宜,不管是哪一处都与贵女们的民风相去甚远。
稍稍犹疑后,李绩平声道:“这雪这雹子,恐怕都有蹊跷。你与你娘亲多加谨慎,切勿让这雹子沾身。”
她谨慎抚着老太太回了屋子,又经心折侍她睡下,这才起家拜别。虽稍感疲惫,可毕竟寄人篱下,如此行事也是应当。
她仓猝开门去看,倒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康嫂子。
宦娘也将本身包的严严实实的,仅仅暴露一双凤眸来。她与康嫂子及沈晚一同去了大堂,但见朔阳侯坐在堂中,见她们来了,站起家来,凛声道:“人已齐了,速速出发罢。”
雹子噼里啪啦地敲着窗子,其间乃至未曾断过。宦娘因常日要夙起作活,早已养成了在寅时与卯时(约凌晨5点)瓜代时醒来的风俗。只是本日醒来,宦娘不由心生讶异,只因那窗外还是黑洞洞的,毫无拂晓之色。
“娘,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敷膏药。”宦娘轻柔地笑着说道。
但听得她道:“小叔子部下的兵来接我们了,快唤醒你娘筹办筹办罢。小叔子在繁华道有间闲置的府邸,内里有水有粮,能撑上很多光阴,我们从速走罢。”
宦娘边给她敷膏药,边无法地笑着道:“娘当真是个水做成的人儿。哭多了最是伤身,娘当那泪珠儿不要钱的么?那每一滴都凝着人的精力量儿呢,令媛难买。”
她蓦地将门阖上,心中终究确认,此次事情非同小可,天下怕是要次序大乱了。
她轻手重脚地绕开沈晚,穿鞋下床。悄悄将门翻开了一条缝,宦娘眯眼向外看去,惊见天气甚为妖异,暗红、深紫、墨黑三种色彩杂糅在一起,覆盖了全部苍穹,令人看来便心头沉闷,生出一股压抑之感。
宦娘经李老太点过,此时已能听出这话里的“赔罪报歉”之意。她笑了笑,回道:“寒意砭骨,将军还请速速回屋罢,宦娘先行告别了。”
宦娘手上微顿,随即笑道:“小时候被人丢石头,泼脏水,当真怨过娘。厥后垂垂长成,我便明白,北叟失马,焉知是福是祸。娘若不出错,便不会有我。旁人若不欺负幼年的我,我便不会想着长进。娘一向说我若生活着家大族的话,定是做当家主母的料,但是娘想没想过,若我做贵女的话,定然会与其他贵女普通行动,成日里只晓得揣摩妆容服饰,不敢大声说话大步走路,说不定还得裹小脚……休咎相依,咱娘俩要做的,便是尽力为之,转祸为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