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麻绳一除,她便低着头,声音微哑地说道:“多谢侯爷。侯爷可否容宦娘先行梳洗?”
她手的指甲狠狠扣着空中,面上亦紧蹙着眉头,眼角处蓦地生出几滴泪珠来。泪水倏然间便混入雨水,消逝不见。
他电光闪念间想到,“宦”与“换”字谐音,这宦娘的本领恰是“替代”。以钉靴替代紫沙壶算不得甚么,可如果以人头替代紫沙壶呢?
又有将士翻找到了不远处的郑甲,也如李绩对宦娘所做的这般,铐住了郑甲的手脚,又堵住了他的嘴。
李绩站在榻边,负动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间模糊现出忧愁之色。他独自想道:这沈宦娘会有甚么异能呢?宦字与娘字仿佛都没有甚么极其短长的寄意……
遽然之间,她仿佛听到自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只是她耳鸣不竭,实在难以确认这到底是真是幻。
名唤做刘幸的兵士紧紧跟在李绩身后,憨憨地笑着,连声道:“嘿,真是老天有眼啊。没想到郑大哥他俩既没被吃得干清干净,只剩骨头,也没变成怪物,反倒有生出奇特本领的能够!”
他眨着小狗儿似的水汪汪的眼看着李绩,内心暗道:还是俺刘幸有主张。将军大哥这都活了二十四年了,明显长得恁俊,技艺恁短长,却不知为啥还是光棍儿一个。这小妹儿和大哥熟谙,长得不错,身材儿也好,另有异能,真是如何看如何和将军大哥合适。
唤作刘幸的兵士依言而行,拿了铜质手铐脚镣与粗厚麻绳,毕恭毕敬地递到这脚蹬铜泡钉靴的男人手中。男人动何为是干脆利落,不管面上还是手上均不见顾恤之意。他用手铐紧紧监禁住宦娘被雨水泡的微微发肿的双手,随即又拴住她的脚,最后死死掐着她的下巴,逼迫着她伸开口来,先拿麻绳在她头上围了两圈,后将麻绳往下拽了拽,正塞住她的口。
李绩哼了一声,沉声道:“这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呢,说不定一会儿就变成怪物了。”
一队人马甫一进侯府,便见沈晚、李老太太等人齐齐聚在厅内,神采焦心,翘首以盼。李绩稍稍交代了下,沈晚这才止住了哭声,心中稍定,连声谢过李绩。
刘幸苦苦揣摩:这哼一声是啥意义嘞?猪哼哼那是因为待在猪圈里头不安闲,将军大哥哼哼是为了啥?
他扛了宦娘入屋,先是唤了两个将士在外间守着,随即大步跨入里间,利落地将宦娘扔在榻上。宦娘得空顾及他“毫不顾恤”的行动,此时她已脑筋发热,腹内翻江倒海,四肢不住发麻,甚难堪受。
――是真!
李绩非常冷酷地蹙了蹙眉,随即沉声道:“你身上有了高人一等的本领,今后也是要参军作战的。金戈铁马,真刀真枪,绝非儿戏。行伍之人,蓬首垢面,数十天洗不了澡再平常不过,到时候你要去那里梳洗?”顿了顿,他道,“且先看看你生出了甚么本领罢。”
李绩嘴上说得别扭,内心却大大松了口气。他好不轻易才得了空地回府,却见府中一片愁云暗澹,说是宦娘等人去送公主府上的大蜜斯回府,在归程中遇袭,沈宦娘和返归去救她的郑甲皆已身亡。李绩的动静比旁人通达,晓得被那些怪物咬了以后,不止有一种能够――不利的被吃了个洁净,只能身赴鬼域做个冤死鬼;运气差的变捣蛋物,沦为活死人,食人血肉;不过,也有几个运气好的,被咬身后竟敏捷复原,且身怀异能,轻松便可与怪物对抗。
宦娘忽地瞪大了眼睛,湿哒哒的乱发黏在她的额上,发间暴露的眼睛几近赤红,麻绳堵着的口中亦不住呜呜发着声响。李绩立时伏下来身子,两只要力的大手死死按住宦娘的肩膀,令她难以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