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娘忽地瞪大了眼睛,湿哒哒的乱发黏在她的额上,发间暴露的眼睛几近赤红,麻绳堵着的口中亦不住呜呜发着声响。李绩立时伏下来身子,两只要力的大手死死按住宦娘的肩膀,令她难以转动。
他电光闪念间想到,“宦”与“换”字谐音,这宦娘的本领恰是“替代”。以钉靴替代紫沙壶算不得甚么,可如果以人头替代紫沙壶呢?
第九章
宦娘的脚虽被脚枷锁住,却还是不住地去蹬踹李绩的身子。李绩眯了眯眼,一手扯过锦被,将她包裹了个完整。他单膝压着被子的边沿,这下宦娘便如茧般躺在床上,当真一点也转动不得了。
宦娘不知本身是生是死。
李绩却不说话,只是闷闷地冷哼了一声。
李绩嘴上说得别扭,内心却大大松了口气。他好不轻易才得了空地回府,却见府中一片愁云暗澹,说是宦娘等人去送公主府上的大蜜斯回府,在归程中遇袭,沈宦娘和返归去救她的郑甲皆已身亡。李绩的动静比旁人通达,晓得被那些怪物咬了以后,不止有一种能够――不利的被吃了个洁净,只能身赴鬼域做个冤死鬼;运气差的变捣蛋物,沦为活死人,食人血肉;不过,也有几个运气好的,被咬身后竟敏捷复原,且身怀异能,轻松便可与怪物对抗。
李绩一把将宦娘捞起,如扛麻袋普通将她扛在肩上,随即跨步前行,虎虎生风。宦娘昏昏沉沉地被他扛着,跟着他的步子一同颠着,神思比之前还要恍忽。李绩带着斗笠,未曾淋着雨,不幸了宦娘还是被雨击打着身子,衣裳都紧紧贴在身上,发髻亦湿哒哒地垂着。
“赦”与“射”音近,《说文》中道:“射,弓弩发于身而中于远也。从矢从身。”英王石赦,于杏花巷四周遇袭,转醒以后竟可拟出一把弓箭,箭取之不尽。
刘幸挠着脑袋笑了,心想:将军那般的性子,岂是会“勉为其难”做事的人?清楚就是乐意得不可!
她盯着那壶看了好久,壶却毫无窜改。李绩心中生了疑问,正要转头去看宦娘,可他稍一错身,便倏然感受脚下一空,一个踉跄。他赶紧站稳,微微惊诧,低头去看,但见脚上只着白袜,铜泡钉靴不知去了那边,脚边却摆着个紫沙壶!再一昂首,桌上稳稳放着只玄色钉靴,恰是他方才穿戴的那只。
李绩站在榻边,负动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间模糊现出忧愁之色。他独自想道:这沈宦娘会有甚么异能呢?宦字与娘字仿佛都没有甚么极其短长的寄意……
大雨如注,自万丈苍穹中垂降而下,直直地击打在青石板的空中上,收回不断于耳的噼啪之声。宦娘浑身绵软有力,气味微小,只能侧身躺在空中上,一动也不动,任凭雨水浸入衣裳,凉意沁入骨内。她耳边一片轰鸣之声,滋滋的恍若夏季里的蝉鸣,扰得她脑中阵痛,甚么也听不清,亦甚么也想不了。
她半张脸都浸在浑浊雨水中,侧躺着身子,微微张着眼。面前,雨水击打出一个又一个水花,水花模糊泛着不易发觉的蓝色,四溅开来,溅入宦娘的眼中,化作滴滴水珠,凝在她的精密睫羽上。
“碧”与“壁”音近,《说文》中言曰:“壁,垣也。从土辟声。”荣显公主石碧,为救母妃而丧身怪物口中,后竟复苏,张手可聚土为壁。
他眨着小狗儿似的水汪汪的眼看着李绩,内心暗道:还是俺刘幸有主张。将军大哥这都活了二十四年了,明显长得恁俊,技艺恁短长,却不知为啥还是光棍儿一个。这小妹儿和大哥熟谙,长得不错,身材儿也好,另有异能,真是如何看如何和将军大哥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