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另有人。
语桐娘嫁到吴家的时候,只要戋戋一抬嫁奁,最值钱的物件儿便是一支银包玉的簪子。银是粗银,玉也不是甚么好玉,倒是语桐外祖母传下来的。
吴语桐并不知嫣红拿了甚么,可事情总归是因她而起,不免心中惶然。眼瞅两人就要闹翻,忙去拉沐兰的手,“沐兰,我不要,给了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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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簪子,语桐一向耿耿于怀,人着高烧不省人事,满嘴胡话,还在喊娘,说对不起,我把簪子弄丢了。
目睹一根蜡烛烧掉一小半儿,辣椒婆了话,“不早了,都睡吧。”
语桐娘很宝贝这簪子,常日里舍不得拿出来,只年节戴一戴。她人没了,这簪子便落在了语桐手里。
“语桐姐,这个给你。”沐兰将那簪子放到吴语桐手里。
“闭嘴。”沐兰冲嫣红怒喝一声。
扭身到里头的树桩凳上坐下,一面哭一面念,“我的命怎恁苦啊?一个两个都欺负我,倒把个窑姐儿当作宝……”
对六个大活人来讲,一桶米实在太少。她们不敢豪侈地煮成米饭,只每日在菜汤里撒上一把,尝个米味儿罢了。
没被后娘抢了去,也没被官船上的差婆搜了去,最后却丢失在了海里。
后娘不是没打过这簪子的主张,再是粗银糙玉,拿到当铺也能换几个钱不是?语桐当时年纪小,却晓得簪子是娘亲留给她的独一念想,死活不肯交出来,又哭又闹地轰动了街坊四邻。后娘怕人说嘴,这才作罢。
沐兰抿了抿嘴角,暴露点儿笑意来,“跟我还客气甚么?”
嫣红哭声一滞,不敢再念叨,犹自抽搭个不断。
嫣红撑不住了,伸手将那簪子取出来,狠狠地拍在沐兰手里,“给你,给你,一支破簪子,当谁奇怪呢?”
这一支是金包玉的,虽有些破坏,还是能瞧出做工非常邃密,明显不是语桐丢掉的那一支,只式样跟语桐描述得差未几。
在辣椒婆、郝姑姑和张氏眼里,沐兰一向都是一个早熟懂事的孩子。对长辈尊敬孝敬,对语桐体贴有加,便是偶尔刺嫣红几句,也未曾说过伤筋动骨的话。
嫣红多数也是不信的,不然又怎会得过且过?可她内心并不是没有筹算的。
嫣红笑容僵住,嘴角抽动着,神采变得丢脸起来。
赶上运气好,还能打捞到从沉船上漂流过来的平常用品。几个月前沐兰便寻到一桶米,装在密封的涂漆木桶里,捞上来还是干爽的,让断米多年的辣椒婆几个又吃上了米。
听到“窑姐儿”几个字,吴语桐气味涌动,又没命地咳嗽起来。
刚才这又急又冲的模样儿,倒是头一遭。
颠末多次摸索,沐兰现守贞岛处在一个庞大旋涡的中心。无数的东西被卷进旋涡,随海流堆积到守贞岛四周。多数是砂石、海藻和鱼类的骸骨,亦不乏人们遗落在海中的物件儿。
沐兰下海这些年,虽说不是回回都有,可积年累月的,也打捞上来很多值钱的物件儿,甚么金银玉石,珍珠珊瑚,古玩器具……
她这点子谨慎思大师心知肚明,谁都不爱跟她计算。
沐兰和张氏一个抚胸,一个捋背,好不轻易才叫吴语桐止住了咳嗽。
“不可。”沐兰态度少见的倔强,“不能惯她这见甚么好拿甚么的穷弊端。”
回回绝望而归,她已经不抱甚么但愿了,没想到本日下海竟捞到一支簪。
嫣红犹自嬉皮笑容,“不就是一支簪子吗?给了我又能……”
沐兰经常把分开守贞岛的话儿挂在嘴上,不时承诺这个,不时承诺阿谁。并非她爱空口说大话,她是怕自个儿丧失斗志,今后浑浑噩噩下去。更怕辣椒婆她们自暴自弃,哪一日想不开就走了杨氏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