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似有微小火光,在黑夜里辨不清楚。
他还欲再言,苏子澈忽地握住他的手,声音嘶哑道:“……哥哥别说了。”天子微微一笑,为他拭去面上泪水,将他抱到怀里密切道:“谅解哥哥吧,你听,真的心疼了。”天子这番话,恰是回应那日苏子澈诘责天子会不会心疼,苏子澈挣扎了几下,病中有力,被天子紧紧地圈在怀里,他悄悄听着天子的心跳,忽地将脸埋在天子怀里痛哭起来,像是将这段时候的各种委曲与不镇静,都倾诉在了泪水里。
天子低头看他,较着肥胖的脸上没有任何神采,唯有眼皮和鼻头都哭得红肿,衬着尚带病容的面色愈发惨白,天子恰是心软,不舍得迫他喝药,便将药碗往身后一送,萝芙立时伸手接了,天子道:“让他们把药调成蜜丸送来。”他的衣衿已经被少年哭湿,透出丝丝的凉意,让他无端想起少时的雪天,麟儿趁他不备把雪团塞到他怀里,他们就那样在雪里打闹起来,当时麟儿五六岁,最是恶劣的时候,可毕竟人小腿短,没多久就被他抓住高高悬起,两条小腿踢蹬了几下,很快放弃挣扎笑倒在他的怀里。还将来得及换衣,先帝便传他去雍和殿,殿里笼着火龙甚是暖和,他怀里的残雪化尽后,只剩下冷沁沁的湿气。
谢玄与苏子澈一言不发地对视,看着他冷的有些生硬的身子在打仗到暖和以后微微发颤。摇摆的火光下,少年的面庞分外温和,全无常日里的飞扬放肆,谢玄忍不住轻叹:“归去吧。”
好久,轻浅的叩门声响了两下,天子知是侍卫催促他回宫,贰心底有些不舍,放心不下病中的小弟,轻声道:“麟儿,跟我回宫吧。”少年没应,他悄悄地揉弄苏子澈的耳朵,却发明不知何时小弟已在他怀中睡着。
天子轻叹一声,将他放回了榻上。侍卫又来催促,天子起家朝外走去,未走几步又回过身去,苏子澈陷在被子里温馨地睡着,红肿的眉眼已经看不清楚。
“麟郎,同我归去吧。”温润明朗的声音,听得苏子澈心头大惊,蓦地转头,果见谢玄体贴肠望着他,“瞧你,是不是冷得紧?快随我归去,如果病了享福的还是你自个儿。”谢玄是在陆离寻到谢府时得知了此事,二话不说立即与陆离分头寻觅,连续几个时候的毫无消息,当谢玄看到阿谁与玄珠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时几近不敢上前。像是在夜路里踽踽独行了好久之人,乍然看到光亮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惊骇又是一次海市蜃楼。
比及天子瞒了世人微服出宫来探病时,不过两三日风景,榻上的清俊少年已经瘦了一圈,薄弱地身子埋在柔嫩舒畅的罗衾中,没有涓滴要醒来的迹象。天子在苏子澈身边坐下,将带来的一对白玉快意放到榻上为他安枕,他行动极轻,恐怕轰动了病中的少年,眼里尽是疼惜。
因着仆人未归,秦-王府高低都未入眠,苏子澈回府后不久,分头寻人的艮坎离巽也连续返来了。苏子澈沐浴以火线觉身材垂垂回暖,着人将谢玄安设好后,便裹着被子向里睡着。新换的被褥原是极暖,他却觉出一阵阵的冷意来,伴跟着愈演愈烈的头痛,强撑了半晌,低低叫了一声:“三哥。”答话的倒是李巽,听到声音探过身来看他,极轻地唤了一声:“麟儿?”苏子澈动也未动,低声道:“我有些冷。”李巽帮他掖了掖被角,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只觉手心一片滚烫,心下立时惶恐起来,面上却不露声色,哄道:“先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不冷了。”苏子澈“嗯”了一声,果然闭上了眼睛。
确认那些人会找过来以后,苏子澈反而安静了下来,他持续偎在玄珠背上假寐,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一声欣喜的大声呼喊后,俄然有了半晌的沉寂,旋即一骑马匹飞速而至,堪堪在他身边停下。苏子澈听着马蹄声暗自猜想,不知先找来的此人是艮坎离巽当中的谁,他但愿是李巽,李巽最宠他,定然只要心疼,他也但愿是董良,董良最慎重,遇事沉着,善后之事最是善于,哪怕是齐坎也好,齐坎再活力也只是嘴上说说,说过也就谅解他了,只要……只要不是陆离就好,陆离必定会责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