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轲对劲地撇撇嘴,负手迈着方步接过锦盒,慎重地摆在了桌子上。
刘太太与一众女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干杵着,倏忽望望二位权臣,倏忽又望望那不幸的小丫环,有唏嘘怜悯的,有讽刺笑话的,更有自怜己身的。
张轲斜眼瞟了眼冯元,心内冒着酸气,想当初这画还是他多方找人辨别后才知真伪,此人几口茶的工夫便瞧出了秘闻,端的是让人妒忌地牙痒。这般想着,嘴上却不表:“冯大人公然有才,哈哈,让本官佩服啊。”
张轲不断念,拧起了粗乱的眉头。眸子子咕噜噜转了几圈,心内挣扎一番,斯须,终一顿脚狠了狠心。他咬牙抽紧面皮,割肉道:“除却那《天王送子图》,本官再送冯大人一幅黄子久的《富春山居图》,万望冯大人能割爱啊,哈哈。”
绿莺煞白的脸儿回转成粉润色彩,跳到嗓子眼的心又扑通一声落了归去,浑身盗汗瞬时干枯,直如死过又重生般,端的是虚惊一场。乍惊还喜后便是喜极而泣,泪珠子扑簌簌便落了满腮,眼儿昏黄地楚楚望着冯元,直想扑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她心底一片混乱,顾不上再与冯元置气,不顾在场之人目光,提步走到他身后,抖动手,五根指头攀上他袖口,揪起一撮绫罗布料紧紧抓在手心,阖上眼深喘了一口气,从背面用力儿拽了两下。
“叮咣”一声,绿莺仿佛能闻声自个儿的心,从万丈高的山岳刹时摔进江河,如秤砣普通,转眼没了影儿。她公然猜得不错,画是真品,那人眼中藏光,对那画的爱好必得之意鲜明乍现,欣喜、钟爱、狂嗜,这那里是看画,清楚是瞧着宿世的爱侣,她如何能比?
他眼必然,与绿莺四目相对,如石子投水,心内瞬时起了层波纹。他摇点头,放下画盒,朝张轲拱了拱手,笑说道:“无功不受禄,本官愿出纹银五千两买这画,不知张大人感觉可行?”
绿莺却吓得一颗心又飞窜上来卡在嗓子眼,她也懂文墨,晓得这两幅画代价多少,说贵如令媛都不为过。莫非真要将自个儿让给那张大人?她奉告自个儿,不会的,他既然都来了,方才又推让过,便不会等闲让步。
冯元已然走到那画跟前,将整幅画包括眼中,间而扫眼部分,攒眉细思起来。世人等了斯须,才见他眉头疏松,面色如春回大地般温暖开畅,“徽宗画风属黄派,东坡粗暴豪放,二人画时皆铁线,而这画描的是兰叶线,一股吴带当风之感,恰是吴公亲笔所绘,实属真作。”
心中又嫉又愤,仿佛一架天平,一边是爱是嫉,一边是愤是恨,忐忑展转,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张轲派去的侍从手捧着长方锦盒已回转来,冯元眼一亮,腾地立起家,满眼跃跃欲试,直勾勾盯着那盒子。
贰心神急转,后脚根必然,堪堪稳住身形,眉头拧成了疙瘩,阴着脸转头向她望来。
绿莺早已面白如纸,发觉到一束毒光朝自个儿射来,转头一瞧,倒是未认出来这是何人。她此时哪故意机顾及其他,心中痛恨冯元,她独一的希冀就是那画是假的了。
可紧接着又想到,自个儿这般寒微,不及那任何一幅画的万一啊!
冯元眼含笑意,点点头,将画盒接过,慎重地捧在怀里。世人齐齐望向绿莺,美人换名画,这在世人间已是心照不宣了。她们此时猎奇,这小丫环是哭还是笑,是挣扎还是巴结呢?
一身淡紫粗布,肥肥大大似老妪的衣裳,可被她穿来,却还是如树梢上的嫩芽普通鲜俏。鸦青头上珠花朴质,脸儿白得如藕荷普通,眸子子大如葡萄粒,脉脉流转间隐含情义。冯元忆起克日来的耳鬓厮磨,忽地生出了些恍忽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