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儿眸子子动了动,回过神,待瞧清了面前之人后,才猛地抱住绿莺,“哇”地一声哭出来。她口鼻都抵在绿莺胸前,哭声抽泣声都被封住,仿佛憋在瓦瓮里,惹民气酸。
可现在呢,她有些冲突,一个奸生子,能有甚么好前程?从她这一个玩意儿的肚子里生出来,又有甚么令人希冀的呢?冯元会奇怪么?他那样的人,又会善待么?
那日夙起时,冯元早忘了头一日酒醉后的所言所为,她的推拒、不敬,他的肝火、暴行,一概忘了个一干二净。瞧她跟块破布似的瘫在床上,他还扬眉得意地嗤笑了几声“没用的东西。”
菱儿一喜,紧紧抓着她的手,感激涕零:“姐姐,mm多谢你了。”紧接着却眉头一揪,骇怕道:“可、可若太太狮子大开口,要十两二十两的,该如何是好?”
“你家碰到难事了?若急需银子,为何不找我,何至于卖你?”绿莺拧眉道。
不!她不想生!摇点头,将那把莲子扔回到果盘里,常日最爱吃的酸甜之物,今儿如何瞧如何不扎眼。
秋云恭敬应是,昂首瞅了瞅俄然阴下来的天,朝她说道:“女人可要快些,似是要落雨了。”
她忍不住想着,如果没赶上他,没被他赎,不消伴在如许一个深不成测的人身边,是不是便不消受这般的罪了?
菱儿想了想,奇道:“应当不是我爹要卖我,爹说他从未签过火么卖身契,何况那契上只写了一文钱,爹如何说也不成能一个铜板就把我卖了啊。可那指模确确实在是我爹的啊,真是邪门了。爹娘说估么是我门仨谁不经意间做了恶事,这是遭报应了。这不,他们今儿去拜佛忏悔啦。可我想不通,我家从未做过负苦衷啊,在外头时麻头酥也从未短过斤两,家来后更未曾动过刘家的一针一线,老天爷为何会奖惩我家呢?”
六月荷花香满湖,
菱儿公然不懂,挠了挠后脑勺,诘问道:“甚么痴心?谁对谁错付了?”
“卖到那里了?”绿莺一怔,玉家伉俪都是诚恳人,虽说穷些,倒也不至于穷到卖闺女的境地啊。想到自个儿的出身,她气道:“你爹沾赌了?”
红衣绿扇映清波。
菱儿一怔,赶紧握住她手,担忧道:“姐姐但是赶上甚么不欢愉的事了?”
绿莺摊开掌心,怔怔地望着那一小撮黄黄绿绿的莲子,思路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菱儿摇点头,“没有,我爹哪会那般胡涂。”瘪瘪嘴,她哀声道:“我现在是刘家的人了,刘太太头几日俄然拿了一张身契,那上头有我爹画的押,另有我的名儿,呜呜......”
话落,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扫帚,走到墙根扔下后,拉着她的手进了配房。
已入夏,天儿热了,莲子也熟透了。屋里春巧在做着针线,秋云捧着个莲蓬正为绿莺剥莲子吃,嘴里还说着吉利话:“莲子,意为来子、多子。女人多吃些,这都是福分呢。”
你呀,且放心待着罢。命如蝼蚁普通,若想不开便一根白绫图个痛快,没那胆量便拼集活罢。莫要不满足了,这个世道,卑若蝼蚁身如浮萍,能活到哪日都不知,冯爷再不济也好吃好喝供着你呢。
可紧接着却又自嘲一笑,绿莺啊绿莺,有人替你赎身你还不乐意?你如何忘了,你若仍在刘家,旁的不说,那猪妖一样的朱员外,光是此人的坎儿你便过不去!
绿莺点点头,掀起裙摆,几个弓足碎步走到菱儿跟前,瘪瘪嘴朝她委曲道:“mm,我在府里就似个木偶人,一个说内心话的人都没有,我可想你啦。”
她拈着帕子,为菱儿拭了拭脸颊,笑着安抚道:“身契既已签下,忏悔不得,不过mm放心,我有银子,这就去太太那边将你赎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