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佟氏把持府里多年,灶房上至掌勺、下至打动手的杂仆,皆看她眼色行事。过了这么久,绿莺晓得她不敢下毒,可饭菜十顿里有一顿直齁人,的确打死卖盐的。糖水也是,偶尔能尝出苦涩,应是放了碱。这些人也聪明,不是每顿都使坏,冷不丁一顿,让你揪不出把柄。
这小我物,于下人来讲,便如石子投水,经不起多大波纹,老爷不正视她,太太眼里只要大少爷,对着这不尴不尬的大女人,不消凑趣,不消骇怕,下人当然不在乎了。真正将她当大水猛兽的是王氏刘氏这两个半主半仆的人。这大女人绝对是属浆糊的,每回都得在身上粘几两银子带归去,不然就算白回趟娘家。
“不不不,这虾仁色彩好着呢,应是放盐了,这咸口萝卜放的必定是糖,这饭里应当埋着一把石子儿。”春巧摆摆手,辩白得头头是道。
这、这真的假的啊?绿莺挺着肚子靠在床头,都听呆了,这如何比她本来的主家刘太太还吓人啊,捡来的孩子罢?“这大女人是太太所出么?”
绿莺听着那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伴着嘶溜嘶溜的抽鼻涕声,正有些泛呕时,忽地瞧见这小丫头猛地抬起右臂,横着胳膊往鼻下一撸,那绿答答的一坨便顺着一侧脸颊粘在了袖口上。不但脸上留下了一块绿洲,放下胳膊时,脸颊和袖口之间连着的那黏答答的丝还被拉得老长。
翌日,刘氏一反平常孤傲,竟可贵地脸上挂笑,一步三扭地来到小巧院。
闭着眼睛深喘了几口气,秋云神采凝重,咬牙握着拳头笃定道:“奴婢猜这排骨必定没熟,虾仁必定没放盐巴。”
嗤嗤一笑,她懒得理这疯妇,眼睛高低摆布四周扫视,誓要寻出个值钱的东西出来。眼睛都要瞅瞎了,可没白搭工夫,这不,让她瞅见啥了?那木枕下暴露的一角,不是银票是甚么?她不屑一笑,哼,小样,跟我耍心眼?她腾腾颠着步,往架子床走去。
冯元有苦说不出啊,他自有他的考量,虽说警告过冯佟氏,也让德冒在府里多安排了一番,可再是谨慎,也不成能一日十二个时候都是铜墙铁壁罢。绿莺吃的府里大灶房的饭菜还好,阖府吃得一样,能够安枕无忧。如果开个小灶,岂不将自个儿逼到险境,的确隐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