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高显吟道：“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绮殿千寻起，离宫百雉馀。”[27]锦素笑问：“殿下在念甚么？”
我忙问道：“大书房那边晓得了么？”
本来四位女巡当送皇子公主去前面上学，但本日皇后却命内侍相送。孩子们走后，皇后道：“本日有件要紧的事情要说，故请各位大人临时留下。”世人领命。
镜中笑容遽然生出一丝挖苦之意，满目晨光顷刻如寒铁生冷。我将顺手把玩的紫玉钗往嫁妆中一抛，淡淡道：“二殿下就是二殿下，说甚么皇后的二殿下！”
李氏笑道：“奴婢恰是为了这事来回大人的。皇后下旨，本日殿下安息一天，不但不去上学，连晨昏定省也免了。”
红叶只得接了银环：“女人奉养皇后所生的二殿下，就是多打扮些，旁人也不能说甚么。”
我接过茶：“恰是。”
晨起换衣系了玉枢亲手缝制的隐翠香囊。囊中琼英枯萎，残香消逝。红叶一面填进新制的香，一边笑道：“奴婢明天看到女人和三位大人在一起说话，都穿得好生素净。连史大人那样爱红的美人，都穿了青红色的衣衫。莫非是四位大人约好的么？”说着看着妆台上摆设的几只钗环，又问道，“女人明天戴甚么？”
【第十一节 犯在未附】
从寝室走到南厢，只见内监小钱正垂手立在门边。小钱只要十四五岁，身量较同龄少年为高，手长脚长，生就一副聪明面孔。见了我忙行大礼，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我笑问：“殿下昨夜睡得可安好么？”
陆贵妃忙命穆仙扶徐嘉秬站起家，嘉秬口唇一动，还要再说，见穆仙悄悄点头，遂含泪不语。
我淡淡一笑：“她取的，何止是‘经’？”
高曜正要施礼，王氏将他悄悄一拉，藏在身后。我见状忙上前去，行膜拜之礼。陆贵妃命小丫头扶我起家：“朱大人请起。”
梳洗已毕，当去晨省。由东一街往南，走到绝顶右转，远远只见一乘明黄色的十六抬轿舆等待在守坤宫门口，几十个宫人打着龙旗龙伞、凤羽翮扇，捧着金瓜、香炉等物静悄悄立在宫墙下。我忙缩回身子：“这是御驾的仪仗么？”
李氏道：“夫子才进宫，自是不知。是以还要请女人到前面去乞假。”
我点头道：“那你快去办。奉告送信的人，说我立等复书。”
周贵妃淡淡一笑，并不辩论，神采如冷月凝于寒冰：“忸捏。臣妾为不失人，却讲错于皇后。”[30]
皇后傲视道：“徐女巡请讲。”
我在榻上坐了，笑道：“何必行如许大的礼？起来回话。”
我将白玉珠放进嫁妆最基层的小屉中，又将青金石顺手放在镜前的青瓷盘中：“明天甚么也不戴。”
皇后一怔，随即叹道：“徐女巡本无错误，不必作罚。跪不跪，本宫不睬。但旬日之期不成变动。”
锦素一怔，随即会心。只见徐嘉秬向我们看了一眼，回身下了石阶，一径往南去了。
我顺势拉起高曜的小手，扶他起家，高曜恭恭敬敬地向陆贵妃道别。王氏欲上前拉太高曜，芳馨与红叶领着两个小丫头，又有乳母李氏带着芸儿等簇拥着我和高曜，早走开了几步。
陆贵妃身子一晃，欲言又止。鬓边的水晶步摇沙沙作响，手中紧紧攥着并蒂莲斑白玉佩，指节挣得像玉佩一样白。
高显负手道：“唐太宗的《帝京篇》。”
锦素到底没有欣喜嘉秬甚么，她和史易珠在守坤宫前与我们分离。我和嘉秬持续向北行。到了思乔宫西侧门，嘉秬道：“我本想请姐姐出去饮茶，只是皇后深责贵妃，我也不敢邀姐姐了。”说罢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