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我却瞥见汀兰阁中多了一抹超脱的珊瑚色。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轻摇团扇,凭栏远眺。她没有看向湖面,倒是看向南岸。见我走近孔桥,忙携了丫头向我走来,似一朵红云,冉冉拂过玉桥。只见她盈盈十五六,容色鲜艳无匹,胸前垂下一串赤金间红宝石璎珞。这串璎珞我印象深切,三年前史易珠去陂泽殿殿选时,几近也是这身打扮。数年未见,她的呈现老是如许出人料想。
皇后笑道:“好一个本心。本宫便领了你这份‘本心’。”说着接过惠仙手中的莲子汤,随口叮咛道,“去给朱大人也盛一碗来。”又向我道,“听闻你在书廒苦读不辍。”
史易珠道:“太后爱好静养,易珠不敢打搅。夙起已去参拜过皇后,也是刚从玉华殿出来的。”
我端起火腿鲜笋汤来呷了一口,鲜甜适口直沁亲信:“这也平常。莫非有甚么变故?”
史易珠道:“易珠统统,唯有锦帛金银之类的俗物。但是易珠深知,大人不爱这些,是以命人在外求了两件古画,大人留着赏玩吧。”
皇后扶着惠仙的手坐了起来:“夏季天长,可贵这几天利落。一小我也是无趣,故此请你前来发言。你很忙,除例行的觐见之日,平常见不到你。”
熙平长公主当真是用心良苦。
史易珠虽害了锦素,对我却坦诚和体贴。我微微感喟:“史女人故意了。史女人昨日才进宫,可去拜见过太后和皇后?”
史易珠浅笑道:“皇后命我做松阳县主的侍读,也是明天赋住进景园的。听闻朱大人每天去书廒,特地在此专候,向大人问安。”
史易珠的笑容愈发和顺敞亮:“知己,不见得是朋友,也能够仇敌。易珠愿作大人的知己,更愿作大人的朋友。但大人若必然将易珠看作仇敌——现在易珠与当年的于大人一样,妄言政事,而大人操柄于手,自可告密。易珠无怨无悔。”
皇后笑道:“玉机现在是宫中品衔最高的女官,父母若仍在奴籍,仿佛不当。”
我想起三年前高旸来修德门接我出宫时,就带了王府一个被贬黜的姬妾宋氏做上车的肉凳子。若说他上了性子,将父王的姬妾踢入池中,想来倒也不虚。如许没法无天,也唯有他了。我不觉一笑:“如许的秘事姑姑是如何晓得的?”
我笑道:“信王世子违逆不孝,又关熙平长公主何事?”
我看向那操琴的少女,娓娓道:“‘二十八调但有声同者即应;若遍二十八调而不该,则是逸调声也’[118]。文人常言知己二三人初遇便琴瑟和鸣,情意相通。依臣女看,那只是刚巧曲奏同调,引致声同共振罢了。人虽近,心却远,毕竟要渐渐相处才晓得相互的情意。”
皇后笑道:“皇姐放心,本宫喜好玉机,天然不会虐待她。本宫记得玉机的父母是皇姐府上的总管。”
皇后赞成地一笑:“陛下也是如许和本宫说的。”
仿佛是湖光反射,皇后明眸一闪,随即沉寂:“传闻你颇通文史,想不到对于这些杂学也很有兴趣。”
我恭敬道:“书廒中藏书固然没有文澜阁那样丰富,不过却甚是特别。”
皇后叹道:“本宫入宫十几年,太祖的书房固然去过一两次,藏书却从未看过。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皇后笑道:“皇姐来得恰好。玉机正和本宫说读书的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