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昔日遇刺之事,只是小小磨难,娘娘后福无穷,自会化险为夷。臣女只是遵循本心行事,实在谈不上雪中送炭。”
我这才想起来,熙平长公主上午拜见了太后,下午天然是要向皇后存候的。不一会儿,果见长公主扶着慧珠的手,缓缓走了出去。
皇后叹道:“本宫入宫十几年,太祖的书房固然去过一两次,藏书却从未看过。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我恭敬道:“书廒中藏书固然没有文澜阁那样丰富,不过却甚是特别。”
我笑道:“书廒的藏书,多触及天文历法、医卜数术,更有很多炼制兵器和研制火器的书。别的倒还罢了,只是昔日开平郡主周澶关于火器的手稿和陛下少年时的条记最为可贵。臣女既有幸见地,怎能不好生研读。”
我略一思考,恭敬答道:“娘娘昔日在病中,臣女自当问安。现在正位中宫,每日登门存候之人,如过江之鲫。娘娘日理万机,少有闲暇,还当善加保养。故此不敢滋扰。”
史易珠屈膝施礼:“民女史易珠,拜见女校大人。大人万福。”
皇后扶着惠仙的手坐了起来:“夏季天长,可贵这几天利落。一小我也是无趣,故此请你前来发言。你很忙,除例行的觐见之日,平常见不到你。”
我又道:“格物致知,为我所用。火器便是如此。”
熙平道:“谢娘娘赞成。这孩子将来如何,还需娘娘多加提点。”
仿佛是湖光反射,皇后明眸一闪,随即沉寂:“传闻你颇通文史,想不到对于这些杂学也很有兴趣。”
我忍不住问道:“史女人怎的在这儿?”
午膳后,我刚卸下簪环预备午歇,却见罗公公过来了,本来是皇后宣我去玉华殿。因而也顾不得眼饧头痛,仓促打扮换衣。
史易珠固然出宫,却仍深得皇后的赏识。碍于周贵妃和皇太子,皇后不能让她再度入宫,只能荐她进睿平郡王府。我微微一笑:“恭喜史女人。”
玉华殿在金沙池西北岸的山坡上,北临汴河,东面金沙池。长长的石阶伸向湖中,连接着一只石舫。罗公公引我进了石舫,但见皇后正落拓地躺在竹椅上,合目小憩。船头有一名白衣少女正在操琴,琴声琤琮有情,如春水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坐了起来。窗外已经大亮,南窗下的几株梨树还很低矮,却也结了青涩的果实。固然垂累敬爱,毕竟不如梨花盛放的春光。高旸、柔桑、玉枢,竟一个也没来。本来旧年在梨树下望画说典的闲适与舒畅,竟是如答应贵。花有再开日,人无再少年。
我淡淡一笑:“万物自有其成理,不以人力为转移。‘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其意境本是清妙静婉。只是毕竟文学一道,于学问中也只是沧海一粟。熏陶情操是极好的,不成全然当真。”
熙平道:“恰是。”
芳馨道:“今晨二位殿下向太后存候,信王便向太后抱怨世子违逆,要废归天子的王储之位。”
只见她一身淡紫团花绸衫,系着一条珍珠白罗裙,外罩一件纱衫半袖。礼毕,熙平盈盈一笑:“想不到玉机也在这里。”
用过早膳,仍有些烦躁,便不想去书廒了。但是留在玉梨苑,又能做甚么?呆坐了一会儿,仍旧叮咛换衣,带了绿萼往书廒去了。从书廒出来,表情已经平伏很多。见不到玉枢当然绝望,可这事毕竟纤细,与其沉浸在这类哀凉的心境中自苦,不如放宽解思。因而还是从湖边绕回玉梨苑。只是行经孔桥时,想起那一日锦素隔水凝睇高思谊的神采,不觉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