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道:“今晨掖庭属接到圣旨,命下官等缉捕皇太子和公主身边的宫人。皇太子的乳母刘氏在小库房里吊颈了,这丫头非要去叩首。”
穆仙舒一口气,感激地看我一眼。皇后拭去泪水,叹道:“莫非真是天意么?”
绿萼红了脸道:“奴婢久不随女人读书,都健忘了。”
皇后道:“晓得了。说下去。”
锦素道:“他们一早就被赶走了,现在只剩了我和若兰若葵了。”
我木然道:“是谁?”
我伸脱手来,点点雪花在手心融尽,心头更加腐败。“我曾教你读过《春秋左传》,还记得么?”
皇后衰弱地一笑:“身子大不如前了,才如许两日,便精力不济了。”
锦素渐渐走上汴河桥,终究忍不住回身回望。我呆呆挥手,她亦点头浅笑,随即过了桥,隐没在一群哭喊的宫人当中。
皇后虽已恨极,但想到锦素等人,终是忍了下来。她重重叹一口气,堕泪道:“那就送去掖庭狱关起来,奉告掖庭属,不要动刑。”
我勉强笑道:“你是几时喜好他的?”
锦素闭目凝神半晌,抿嘴笑道:“那一年过年,他往遇乔宫来,寻周贵妃比剑……”她摇点头,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19]
我鼻子一酸,垂泪不已。锦素悄悄在我耳边道:“我另有一件事情要奉告姐姐。我不喜好贵妃的赐婚,是因为我己心有所属。”
很久,我拭了泪,长叹一声。李瑞道:“大人面色很不好,请早些归去安息。”
锦素循名誉来,顿时又惊又喜,上前来紧紧握着我的手道:“姐姐。他们竟肯放你出去?我只当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罢流下泪来。
见是我,李瑞立即满脸堆笑,“朱大人怎的来了?”说着作了一揖。
我心中感激,道:“请大人好生照看于大人,别让她短了甚么。如有不敷的,尽管来永和宫取。”
方才踏进桂园,只见皇太子的乳母刘氏的尸身被抬了出来,放在路旁。几个宫人跪在一旁叩首不止。李瑞的部属又从屋里赶了好些人出来,见人堵住了路,便毫不客气地往他们身上乱踢。世人尖叫不止,纷繁捧首遁藏。
锦素一贯纯真荏弱,我视她如玉枢普通。见她临死不畏,我虽不明以是,但老是为她欢畅的。只听她接着道:“姐姐可知,这平生中最令我欣喜的是甚么?”
我叹道:“臣女不知。臣女瞥见公主们所绑的冰刀都非常合脚,臣女猜想,约莫是哪个宫报酬了奉迎公主,特地定做了,带进景园的。娘娘可细细查问公主身边的人。”
我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又问道,“掖庭属是几时接到圣旨的?是皇后派人下旨的么?”
皇后合目道:“你再为本宫读一篇赋吧。还是司马相如的《大人赋》好了。就在书案上。”
室中满盈着难言的伤感与甜美,我死力呼吸,每一下都痛彻心扉。
李瑞嘿嘿笑道:“下官晓得,朱大人是最仁慈不过的。这会儿往桂园来,是想见谁?”
我还是掩上门,放下厚重的布帘,屋子里顿时温馨很多,乃至连里间寝殿中若兰和若葵的脚步声和抽泣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锦素亲身为我斟茶。我问道:“你屋里的人呢?”
我心中一宽,拾起地上的字帖:“囚禁霁清轩,起码衣食无忧,比掖庭狱好很多了。陛下一日没有回宫,这事便一天不能定论,还请mm宽解。”
屋里陈列仿佛,炭火未息。门外甚是喧华,我正要关上门,忽听锦素叹道:“又何必关门。关不关门,圣旨都在那边。”
不待我说话,锦素扬声道:“请大人稍待,这就出来。”说罢紧紧握着我的手道,“此生恐无相见之期,唯愿姐姐与世子殿下能够‘缕缕结青丝,双双到白首’[20]。”说罢决然回身,翻开大门徐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