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太医开的甚么药?”
紫菡一凛:“是。奴婢记下了。”
我在心中狂笑,眼泪夺眶而出。天子下旨措置宫人女官,却不奉告皇后;皇后暗中命人汇集证据,弹劾天子属意的百官之首,引发朝野汹汹如沸的巷谈口诛,再将已经踩烂的皮毱一脚踢还给天子。天子多疑,皇后不甘心被疑,如此罢了。帝后之争,一至于此。
慎嫔点头苦笑:“我的错,我自担着。怨不得别人。”
前两日的喧华,是因为掖庭属的人来了景园。天子畴火线下旨,抓捕监禁宫人,大违皇后本意。但是那是圣旨,皇后也无可何如,只能躲在玉华殿闭门不听。天子如此行事,明显是在怪责皇后措置迟缓,手腕太软。想来皇后郁郁不欢,这才病了。
在玉华殿用过晚膳,又陪皇后去桂园和易芳亭举哀,方才回到玉梨苑。紫菡笑道:“皇后娘娘留女人用晚膳,这但是头一遭。”
玉华殿中的气味炎热又清冷,坐久了,忽而恍忽起来。易芳亭中,他说他必然会娶我。他向来不出去惹是生非,竟然敢打伤吴省德,开罪舞阳君;他向来营私守法,却暗害了乔致;他向来未曾用那样的口气说过连他本身都不信赖的话,现在却也要说来哄人骗己。
我惊诧:“太后为何如许自苦?”
我一怔:“恼了陛下?”
我读得口干舌燥,痛喝了两杯茶。皇后看了我一眼,浅笑道:“你若早晨无事,便留下来用晚膳吧。”
皇后命人弹劾封司政,仅仅是因为今春征马之故么?不,毫不止如此。奏章中封司政的一项罪名是交朋结党、构扇是非。这半年来,宦海谈吐不过是主战还是主和,另有便是后宫不宜干政。
我嗯了一声:“油滑相逢各未闲,百年多在分袂间。”[21]
慎嫔携着我的手走到天井中,在一株矮松旁坐下。她双目一红,欲言又止。
奏章落在我的脚边,噗的一声陷没于灰红色的长毛中。我拾起奏折,展开读道:“臣伏讫圣躬康宁,昧死再拜。昔贰师[22]率厉数万,飙卷西域,三千天马,入玉门关……”
平常这个时候,皇后午歇起来,老是会品茶读书半晌,然后才去措置政事。我不由问道:“娘娘是身子不爽么?”
穆仙躬身退下,皇火线才向我道:“久等了,坐吧。明天穆仙做了栗子羹,你也尝尝。”
绿萼不悦道:“甚么百年分袂,女人就喜好说这些沮丧话。奴婢们每天变了体例为女人进补,也是无用。”
我答道:“是治纳给事中何从明、方仲雄、齐伟荣、吴省德联名所上。”
绿萼道:“女人,我们归去吧。午膳都备好了。”
我低头道:“固然只是读,但臣女不敢与闻国事。”
皇后道:“那就先用一碗栗子羹再读。本宫命他们预备好茶水。起来坐吧。”
他有他的抱负,有他的难处,我不会怨任务何人。
我不明以是,不敢接口。皇后问道:“你如何看?”
崇高的皇宫,竟是这等烂污泥塘之地!
我一面脱下大氅一面问道:“请太医看过了么?”
穆仙仓猝带了两个内官上来,将雕斑白瓷熏笼抬走,换了一只青瓷的上来。檀香如水流淌,玉华殿中肃杀之意方渐渐消逝。皇后深吸一口气,“这是谁上的?”
我忙起家拜下:“臣女不敢。”
如果升安然然回宫,也就罢了。如有甚么闪失,只怕两宫失和。以天子的刚愎多疑,后宫将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