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光,苦笑道:“朱大人请起。这一两年,孤一向都想,倘若孤坚辞不允和亲,那便如何?”
长公主意我定定地看着她,不觉红了脸。她别过甚去,好让我看不见她烧坏的半边面孔。又将戴了白丝套的左手藏在锦被当中,只伸出乌黑的右手挽了挽鬓边的碎发,黯然道:“你说得是,只是孤若不晓得那封信写了甚么,总不甘心。”
穆仙取过戒指,悄悄地套在皇后的左手小指尖上。皇后一面打量左手,一面舒了口气:“还是你细心。”
我心中一跳:“殿下何出此言?”
我低头不看她:“臣女不知殿下因何发怒,若殿下想晓得信中写了甚么,何不问理国公蜜斯?又或亲身问一问那写信之人。臣女不知信中写了甚么。”
皇后道:“好。”
我叹道:“殿下当年因何悲伤远嫁,可还记得么?事过境迁,问又何益?”
升平笑叹:“怨不得大家都说朱大人断案如有神助。公然是样样都瞒不过你。”
我笑道:“陛下或许故意将殿下重新许配给理国公世子,如许一封已经烧掉的信,殿下又何必放在心上?”
我忙道:“殿下不顾一己之身,和亲北燕,宁死不辱,于国有功。安平是个罪人,殿下何必自比于她?”
未待她说完,我忙回身下拜,冷静聆听。皇后念完佛经,斜身坐在南窗下,淡淡一笑道:“平身。请坐。”
升平道:“好多了,只是悠长不动,倒胖了好些。”说罢对卧榻旁侍立的两个宫女道,“你们下去吧,我有要紧的话要和朱大人说。”
我忙道了谢,又道:“殿下返来了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么?”
升平支起家子,我赶紧从卧榻里侧拿了两只百花靠枕,放在她的腰背处。离得近了,只闻得她肌理中贫寒的黄莲味和淡淡的冰片香气。升平冷冷道:“朱大人,当初采薇托人送进宫的那封信中,究竟说了甚么?”
我浅笑道:“臣女该早些来向娘娘存候,是臣女忽视了。臣女本日来,一是交还娘娘一样东西,二是复命。”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小荷包,从中倒出一枚细细的白玉戒指,说道,“这只玉戒,臣女曾见娘娘戴在小指上。臣女昨日偶拾,特来偿还娘娘。”
我只作没闻声:“想必你们女人正等着你回话,我便不虚留你喝茶了。归去转告你们女人,我等着她。”纯儿正自不安,听我如许说,便草草行了一礼,仓促去了。
纯儿笑道:“长公主和我们女人是旧识。”说罢,自知讲错,忙抿嘴低下头去。
升平冷冷地看着我,俄然伸出右手捏住我的下颌,怒道:“你没有看么?!”我见她俄然发怒,忙跪下,垂首无言。
我浅笑道:“她已因前事受罚,现在既做得好,便不能不赏。”
我坐在榻上,动一动酸软的右腕:“长公主殿下命我为她绘像,画了好几幅都不对劲,这才迟误了。”
两个宫女无话可说,只得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升平向我伸出右手,轻声道:“朱大人请出去吧。如果感觉不快,便将帐子放下。”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打扮,忽见芳馨仓猝走了出去,神采非常奇特。我不觉停了手中的青黛,自镜中望着她道:“一大朝晨的,甚么事?”
我叮咛绿萼和紫菡出去打水,站起来往寝殿走,芳馨忙捧了赤玉镯在后跟着。我笑道:“迟早的事,长公主虽有母兄,毕竟也不能留在宫中一辈子。”赤玉镯的柔光在我眼中闪过,我心念一动,“上一次向皇后存候,皇后对那件喜梅镜屏非常爱好,连夸红芯手巧。姑姑就将这只镯子赐给她吧,现在尾七已过,这镯子恰好能够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