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珠道:“是。”
太后不觉得然,一面将长剑还入鞘中,一面道:“请贵妃出去。”
太后嫣然一笑:“那你渐渐想,本宫不扰你。”说罢命佳期寻了平常所用的佩剑,细细擦拭。
紫菡道:“还没有。陛下传闻女人病了,本来命李公公传刘院正来瞧。谁知皇后那边俄然又不好了,几个当值的太医都在守坤宫考虑方剂。幸而芳馨姑姑说,这是女人的老弊端了,漱玉斋有吃惯的方剂,就先熬了药喂女人喝下。女人已经昏睡了一下午了。”
中午的日光照在脸上,火辣辣的像被鞭挞。我的身心却被浸泡在冰冷的金沙池中,在绝望的堵塞中缓缓下沉。我想哭,却没有眼泪。血红的宫墙拧成乌黑扭曲的一团,晴好的天空也化成一张奸笑的青面。我的心又痛了起来,昏昏沉沉间,只听宫人们痛心而焦灼的呼喊惊飞了梧桐树上一群灰尾小鹊。天涯的云彩变幻无方,却还是被掠过的羽翼撕扯出无数伤口。躲,也躲不掉。
太后道:“你的画技或许不如馆中画师,但本宫只取你画中的新意。你为升平所绘的像本宫看了,既要写实又不能刺心,画得很好。那火器美人图,更显出你博采众长,胸有丘壑。”
太后体贴道:“还是要请太医好生瞧瞧,或许能根治也不必然。”
本来是她。如许也好,如此两人,倒也相配。心底出现一股酸凉之气:“本来是启姐姐,如此甚好。姑姑归去若能见到世子,代我恭喜他。不知世子何时迎娶新妃?”
我嗯了一声,换了一本书翻着:“甚好。姑姑另有何事?”
绿萼笑道:“姑姑不必担忧。刚才定乾宫赏了好几味平淡的小菜,都是女人平日喜好的。简公公亲身领了人送来的,说是陛下向紫——田女御问起女人的病情,田女御便说女人平素就口味平淡,爱好甜食,这会儿更不爱吃油腻的,陛下就赏了几道御膳下来。”
苏燕燕指着我手中的《周易》,樱唇一弯:“易曰:狐渡水,濡其尾。[40]比起旁人,姐姐公然是个有始有终的。”
我赶紧拜道:“谢太后赞美。”
我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坐起家:“你不奉养圣驾,怎的在这里?”
【第十八节 隐初在我】
四月十五日,按例随帝后去拜见太后。皇后固然身子不好,却也用胭脂撑出好色彩,勉强去了。熙平长公主更是如往昔般早早入宫了。
我心中一动:“武功?”
慧珠恭敬而体贴,满含歉意道:“惊吓了大人,奴婢罪该万死。”
芳馨恭敬道:“是。女人仁厚。”
芳馨送了紫菡返来,坐在床沿凝睇我的面孔道:“女人的神采还是不好,奴婢已经照畴前银院判的方剂煎了药,女人晚膳后再饮一剂。”
待我仓猝赶到金水门时,只见熙平长公主粉蓝色的裙角一闪,如一抹青烟,飘然消逝于朱门以外。初时我遁藏她,现在她遁藏我。
慧珠恭敬道:“再没有了。”
我拿起一本书,见她并无退意,只得又问:“不知姑姑另有何事?”
绿萼支起窗,但见重重殿宇的绝顶,一轮明月冉冉升起。绿萼回顾笑道:“自女人升作女丞,内阜院送来的饭菜每天都是肥鸡肥鸭、大鱼大肉的,也不晓得是份比方此呢,还是他们决计凑趣的。女人都不爱吃,奴婢们可吃胖了好些呢。”说罢扶我下榻,坐在桌边。
芳馨的话言犹在耳:“赶出宫不过是极小的奖惩,依宫规,违逆的奴婢,打死也不为过。”
紫菡不舍道:“奴婢想陪着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