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左边首张桌子上的酒盏碟盘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金粉阵阵。
在寿春,开初他的部下不敢行刑,他亲身树模,剥下了第一张人面皮。
血溅白玉阶。
三,四十个妙龄少女,衣衫轻浮,身形娉婷,正合着音乐翩翩起舞,脚步惊起金粉,便是步步生莲。
琴声愈来愈进,王忍只觉心中突突。他必然要结识此人,对方如果男人,必引为毕生知己,如果女子,必……
他们相距在一步之遥,昙醒之身上的红衣在灯影中被镀上一层暖暖的金色,刺眼如火,娇媚似霞,方才还阴霾的双眸顷刻间映入了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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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渐深,雪水濡湿着脚下的青石板,石板在灯笼的光晕下闪着诡异的亮光。一片嫩黄的梅花瓣和着微凉的夜风落在昙醒之的衣衿上,他伸手抚去,微微昂首望了望远处的九重宫阙。
昙醒之抿了唇角:“夜长梦多,这案子拖得时候越长,牵涉出来的人越多。只要他一死,甚么都结束了。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下死的,想再做点文章,栽赃谗谄都没了机遇。他这一死,死得真是妙极。”
司马妩扑到他怀中,好暖和,一种被庇护的放心悄悄满盈。
只是,忽而,不远处传来铮铮几声,有琴音起。
他的伎俩很好,又和顺,又细心,没人能够把面皮剥得如他普通完整,仿佛一件艺术品。
寒夜,寒光,板桥霜。
冷月溶溶,白雪皑皑。
他用这双手为司马妩簪花,也用这双手剜心剥皮。
俄然,王岚用尽浑身力量挣开侍卫的节制。
阿狸也不知去那里。
帷幔后有人幽幽道:“王使君,如何,这舞欠都雅么?”
白雪夜,红灯照,琴箫合,业火烧!
王岚还没喊完一句话,舌头就被生生斩断,血沫子涌出口,眉眼扭曲,惨不忍睹。
她怔了怔,随后小猫一样地爬到软垫上,半靠在他肩头。
王忍先扶着阿狸上了车,旋即又回身捡了阿狸的小丝履。他登入车内,一抬眼便瞥见阿狸缩在角落。昏黄微光下,她眼神呆呆的,一改常日的刁悍霸道,反倒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都说从仆人的行动看得出仆人的操行,如此谦逊有礼的仆人,想必其仆人也是个驯良的人。
座下众臣面如土色。
司马妩刚到周岁就同王家联了姻,阿狸都七岁了,司马元也没有给她议亲的意义。楚成君斥重金给晋国砸出一座沟渠,凭这沟渠硬是赖来与王家的联婚。
先帝遗诏共任命三位辅政大臣,除了阿狸以外,另有中书监卫澜川,大司马王音。
沙哑的喊声惊破一屋的霓裳羽衣。
王忍此人呢,是大司马王音的侄子,孱羸美女人王嘉的表哥。好玄学,妙于乐律,尤善吹箫,其箫号称“江左第一”。
司马妩的婚事是同王家,阿狸的婚事也是同王家,工具还是王嘉的表哥。
殷红风灯上写着斗大的“晋”字,在风雪中翻飞着,显得阴沉肃杀。
老者喘着气,仿佛已经怒到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反几次复隧道:“奸佞,奸佞……”
寂静的宫殿巍峨入云,青砖城墙连绵百里,仿佛延长到了尘凡的绝顶。
然,城墙以内,倒是另一番气象。
昙醒之在一旁舞姬身上擦了擦刀上血迹,勾唇浅笑:“我的报应何时来,我还不晓得,不过,你的报应倒是已经来了。”
那一年,昙醒之只要十八岁。
斯须,他仰天长笑:“奸佞!别忘了,人做事,天在看,你会获得报……”
阶下丝竹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