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杨府尹升厅,从监中提出花子虚来,一干人上厅跪下,鞠问家财下落。花子虚口口只说:“自从老公公死了,发送念佛,钱物都破钞了,只要宅舍两所、庄田一处现在,其他床帐家伙物件,俱被族人分扯一空。”
西门庆听了,欢乐得双手搂住弓足,连连亲嘴不断,说道:“我的乖乖的儿,恰是如此!不枉的养儿不在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我如何会把你丢了?明日我就给你买一套妆花衣服谢你。”
“莫说三件,三百件也依。”
西门庆见如许白花花大锭银元宝,说道:“只消一半足矣,何消用得这很多?”
月娘听了,说道:“这是正该的,你整日跟着这伙人,不着个家,只在外边胡撞。本日只当弄出事来,才是个了手。你现在还不心死,到明日,不吃人争锋厮打,群到那边,打个烂羊头,你肯断绝了这个路儿?端庄家里老婆好言语说着,你肯听?只是院里淫妇在你跟前说句话儿,你倒着个驴耳朵听她。恰是‘家人说着耳边风,外人说着金字经’。”
西门庆见弓足说个不开口,慌得装矮子,跌脚跪在床前地下,笑嘻嘻央及道:“怪小油嘴儿,小声点!不瞒你了。”西门庆把事情的由来颠末略说了说。“她还问了大娘子和你的年纪,说要来讨你们的鞋样,替你俩做鞋儿,拜认你俩做姐姐,她甘心做妹子。”
西门庆听了这话,不好当即答复。回得家来,与吴月娘筹议。天然,瓶儿愿为小妾的话不能说出。
过了好些日子,这天,吴月娘心中不快,吴大妗子来看她,二人正说着话,小厮玳安抱着毡包出去,说:“爹来家了。”吴大妗子怕不便利,往李娇儿房里去了。西门庆出去,脱了衣服坐下。丫环小玉端上茶来,西门庆并不去拿茶吃,双眼发直,神采显白。月娘见他神采非常,忙问道:“你不是说本日会茶,怎返来得这般早?”
西门庆听记在心,不去理睬估价卖房之事。
西门庆听言大喜,即令来旺和玳安几个小厮,两架食盒,把三千两元宝先抬来家。比及晚夕,瓶儿那边同两个丫环迎春、绣春,架梯子,放桌凳,把箱柜挨到墙上;西门庆这边只是月娘、弓足、春梅,用梯子桌凳垫脚接着。墙头上又铺了草苫毡条,一件一件搬了过来,都送到月娘房中去。弓足搬时,见如许箱柜从花家移到这边来,不知何故,欲问个清楚,见月娘在场,不便直问,只得杜口无言。
杨府尹听了,心中稀有,此案无关大事,便可小事化了,说道:“你们内官家财,无可稽考,得之易,失之也易,既是破钞无存,批仰清河县,委官将花寺人室第二所、庄田一处,估价变卖,分给花子由等三人回缴。”那子由、子光、子华听了讯断,自是不对劲,还要当厅跪禀,催讨别项银子。杨府尹大怒,都喝了下去:“你这厮少打!当初你那内相一死之时,你们不告,干甚么去了?现在事情过去,又来骚扰,费耗我纸笔。”因而批了一道公文,将花子虚押回清河县来估价庄宅。
西门庆满脸陪笑,说道:“只一遭。”
这天早晨,弓足在房中香薰鸳被,款设银灯,洗净身子,艳妆浓抹,与西门庆一道,展开那二十四春图手卷,在锦帐当中,效于飞之乐,公然比平常欢愉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