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足揎起袖子,说道:“她的手里是她手里的帐,我也敢奉二娘一盅儿!”满斟一大杯,递与瓶儿。瓶儿接过,仍放在面前,不肯吃。
月娘答道:“贱日早哩。”
“你别要汗邪了。”月娘说道,“休惹我那没好口的骂出来!你在这里,她大妗子那里歇?”
玉楼说道:“俺世人再三劝说二娘,二娘只是推,不肯吃。”
第二天凌晨起来,春梅服侍瓶儿梳洗。瓶儿见春梅聪明,知是西门庆用过的丫环,因而与了她一副金三事儿。春梅赶紧对弓足说了。弓足谢了又谢,说道:“又劳二娘犒赏她。”
二人杯盏互劝。瓶儿依偎着西门庆,说道:“大官人可千万把奴放在心上。这儿离官人家虽隔几条街,还不至于远山远水。若官人能常来常往,奴心中方才结壮。”
瓶儿这番骂,骂得花子虚杜口无言。今后三四日,花子虚还不时地设法提此事,都被瓶儿一一骂断。骂得花子虚只要低头沮丧自认倒霉的份儿。
月娘听了,忙说道:“奴讽刺,斗六姐耍子。俺姐妹们人多,那里有这很多相送。”众女眷都笑了起来。
瓶儿说道:“家中无人,他日再奉看各位娘,有日子住哩。”
西门庆名利双收
说话间,酒过数巡,潘姥姥先起家往前边去了,弓足跟着娘往房里去。
月娘世人拜谢了,方才大家插在头上。
瓶儿要请西门庆拜见。月娘道:“他本日往门外玉皇庙打醮去了。”瓶儿只得作罢。
过了五日,便是元宵。西门庆先一日差玳安送了四盘羹菜、两盘寿桃、一坛酒、一盘寿面、一套织金重绢衣服,写了吴月娘的名字“西门吴氏敛衽拜”,送与李瓶儿做生日。瓶儿才起来打扮,叫了玳安到卧房里,说道:“前日打搅你大娘那边,本日又教你大娘操心送礼来。”
世人正吃点心茶汤,只见冯妈妈蓦地走来。世人让她坐下吃茶。冯妈妈向袖中取出一方旧汗巾包成的包儿,翻开,现出四对金寿字簪儿,递与瓶儿。瓶儿接过来先奉了一对与月娘,然后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每人一对。
瓶儿说道:“家里没人,奴不放心。”
月娘打趣儿,与瓶儿说话:“花二娘搬得远了,俺姊妹们离多会少,好不思惟。二娘狠心,就不说来看俺们看儿!
瓶儿道:“不消说,必然都来。”
玉楼说道:“二娘再三不肯,定要去,被俺众姊妹强着留下。”
日西天昏时分,冯妈妈从后边雪娥房里吃得脸红红的出来。催逼瓶儿起家,若不起家好打发肩舆归去。
正游看着,月娘使了小玉来,请后边吃茶。三人同来到上房。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陪着吴大妗子,摆下茶等着哩。
“奴吃不下了。”瓶儿口里推让,只不解缆。
弓足嘴快,说道:“这不就得了,既有老冯在家里看家,二娘在这过一夜儿也罢了。摆布那花爹没了,有谁管着你?”
“我倒没见过,你是个仆人家,把客人丢下,三不知往房里去了。”月娘责怪道,“俺姐儿一日脸不知匀多少遭数,要便走去匀脸了。诸般都好,只是有这些孩子气。”说完,陪着吴大妗子进了房。
玉楼笑着说道:“二娘只依我,教老冯回了肩舆,不去罢。”
厥后,花子虚总算东拼西凑,弄到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了狮子街一所房屋住。刚搬到新房,便一头病倒,害的是伤寒。这时是十一月初旬。肇端那几日,还能坐起来。过了几日,躺着不能动了。瓶儿请来大街坊胡太医来看,拣药折磨。可服后不见有效,人已是日见陵夷衰弱下去。一日两,两日三,挨到十一月末,呜呼哀哉,断气身亡,亡年二十四岁。自子虚病倒之时,小厮天喜儿拐了五两银子跑了。待子虚倒了头,家中除小厮天福儿内里跑跑外,竟无出面的男人。瓶儿使了冯妈妈请了西门庆畴昔商讨,买棺入殓,念佛发送子虚,到坟上安葬。那花大、花3、花四都带着家人前来吊孝。送殡返来,又各自散了。西门庆教吴月娘办了一张桌席,与瓶儿山头祭奠。瓶儿乘轿回家,安了一个灵位扶养在房中。虽是守灵,瓶儿更想着西门庆。这一是因为花子虚刚死,心中惊骇;二是因为已经将身相许,花子虚不在了,无所拘束,禁念撤去,欲念更强;三是因为西门庆防人丁舌,已多日不来,瓶儿思念日甚。过了两日,诸事办好,瓶儿为报答吴月娘的那张桌席,教冯妈妈带着丫环绣春送了两盒果品点心和一坛冬酒去西门庆家,趁便暗下里请西门庆来一趟,就说:“门前少人走动。奴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