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足揎起袖子,说道:“她的手里是她手里的帐,我也敢奉二娘一盅儿!”满斟一大杯,递与瓶儿。瓶儿接过,仍放在面前,不肯吃。
“呸!浊蠢材!我不好骂你的!”瓶儿又火了,“你早细心好来,囷头儿上不算计,囷底儿下却算计。千也说使多了,万也说使多了。你那几个元宝能到那里?别说三千两,三万两又怎的?蔡太师、杨提督但是小食肠儿?不是人家西门大官人天大情面,平白拿了你一场当官,蒿条儿也没曾打在你这王八身上,好好放出来,教你在家里恁说嘴。人家不属你统领,不是你甚么着疼的亲故,平白怎替你南下北上走跳,使钱救你?你来家该摆席酒儿,请过人来好好儿感谢才是,却要一扫帚扫的人光光的,问人找起后帐儿来了。”
“你们不济事,等我劝说二娘。”西门庆笑着说道,“二娘好小量儿!”
瓶儿说道:“家中无人,他日再奉看各位娘,有日子住哩。”
月娘拦住:“不劳起动二娘,只拜平拜儿罢。”因而二人相互拜毕。
瓶儿又磕下头去,一口一宣称呼:“姐姐,请受奴一礼儿。”
西门庆叮咛丫环,重新在房中放桌儿,端上好酒菜肴,细巧果仁,摆了一张桌儿,都是留下服侍西门庆的。吴大妗子知局,推不消酒,往李娇儿那边房里去了。当下李瓶儿上坐,西门庆拿椅子关席,吴月娘在炕上跐着炉壶儿,孟玉楼、潘弓足两边打横,五人坐定,把酒来斟。也不消小盅儿,要大银衢花盅子,西门庆劝瓶儿你一杯,我一盏。吃来吃去,吃得瓶儿眉黛低横,秋波斜视。月娘见这两小我吃得饧成一块,言语也不端庄起来,看不上,往娇儿房里陪吴大妗子坐去了。
瓶儿说道:“家里没人,奴不放心。”
瓶儿道:“不枉了五娘有福,好个姐姐。”
二人杯盏互劝。瓶儿依偎着西门庆,说道:“大官人可千万把奴放在心上。这儿离官人家虽隔几条街,还不至于远山远水。若官人能常来常往,奴心中方才结壮。”
“俺妈害身上疼,在房里歪着哩,叫她不肯来。”弓足说道。
“好二娘,”瓶儿告饶道,“奴委的吃不下了,岂敢做假?”
“你别要汗邪了。”月娘说道,“休惹我那没好口的骂出来!你在这里,她大妗子那里歇?”
这天,西门庆使了玳安送来一份礼与子虚压惊。花子虚收了礼,赏了玳安几十文钱,低头深思:有些话不必跟娘们说,直接与西门庆兄弟说了更好。因而安排了一席酒,叫了两个妓女,请西门庆来知谢,趁便问问银两还剩多少。
潘弓足引着李瓶儿净了手,同往她前边房中来,晚夕和姥姥一处歇卧。
“二娘不去罢。”月娘说道,“叫老冯回了肩舆家去罢。”
说话间,酒过数巡,潘姥姥先起家往前边去了,弓足跟着娘往房里去。
月娘又说道:“闻说二娘家门首就是灯市,好不热烈,到明日俺们看灯去,就往二娘府上望望,休要推不在家。”
“那我在那里歇宿?”西门庆又问道。
瓶儿道:“不消说,必然都来。”
“没的扯淡!”西门庆说道,“这两日好不巡夜的甚紧,怕怎的!但有些风吹草动,拿我个帖送与守备周大人,点到推行。”又道:“二娘,怎的冷僻清坐着?用了些酒儿未曾?”
玉楼戏道:“五丫头,你好人儿!本日是你个‘驴马畜’,把客人丢在这里,自个躲房里去了,你可成人养的!”
月娘打趣儿,与瓶儿说话:“花二娘搬得远了,俺姊妹们离多会少,好不思惟。二娘狠心,就不说来看俺们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