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银儿一旁搭腔道:“天么天么!还好本日我在这边屋里梳头,没曾畴昔,不然,还要难为我了。固然爹娘不言语,你我心上何安?那个不爱钱?俺里边人家最忌叫这个名声儿,传出去丑听。”
瓶儿说:“他爹高欢畅兴拿进四锭金子来与孩子耍。我又忙着陪大妗子她们,坐着说话,谁知就不见了一锭。现在丫头推奶子,奶子推老冯。急得冯妈妈哭哭啼啼,只要寻死。”
瓶儿劝止道:“姐姐,不唱吧。大小官儿睡着了,你爹那边又听得见,吵了他。咱掷骰子耍耍罢了。”因而教迎春递过色盆来,两人掷骰儿赌酒为乐。
西门庆这才令小厮放了拶子,叮咛娇儿领丫头回屋:“明日叫媒人,立即与我拉出去卖了,还留着做甚么!”
腊梅告别,月娘叮咛玉箫领着到后边吃东西,又装了一盒元宵、一盒细茶食,给她拿去。吴银儿要她把衣裳包儿带家去。瓶儿已筹办了一套上色织金缎子衣服、两方销金汗巾儿、一两银子放在她毡包内。吴银儿谦让。瓶儿又教迎春从楼上取了一匹松江阔机尖素白绫,下号儿写侧重三十八两,递与她。
西门庆把金子交与月娘收了,往前边瓶儿房里走去。月娘令小玉关上仪门,叫来玉箫问道:“这丫头也往前边去?”
月娘说道:“怎的家中没有?另有当的人家一件皮袄,取来与六姐穿就是了。”又问来安:“玳安那主子怎的不去,却使这主子去了?你叫他来。”
画童儿走到后边,月娘正和孟玉楼、李瓶儿、大姐、雪娥,另有大师父,都在上房里坐着说话。月娘见了画童儿,就要使他去叫媒婆来领夏花儿出去。
李娇儿又骂道:“拶死你这主子才好哩,你另有脸哭!”
桂姐说道:“你不出去,此后要贴你娘的心,凡事要你和她一心一计。不管拿了甚么,托付与她,你就没事了,娘也会汲引你。”
瓶儿说道:“他也非论,遇着一遭也不成定,两遭也不成定,常进屋里看他,为这孩子!来看他不打紧,教人把肚子也气破了。将他爹和这孩子,背后咒得白湛湛的。我是不消说的,只与人家垫舌根。谁和他有甚么大闲事,宁肯他不来我这里还好。第二日教人眉儿眼儿地只说俺们,甚么把拦着男人。为甚么刚才到这屋里,我就撺掇他出去?银姐,你不晓得,俺这家人多舌头多。自本日为不见了这锭金子,早是你看着,就有人气不愤,在后边挑拨你大娘,说拿金子进我这屋里来了,怎的不见了?掉队不想是你二娘屋里丫头偷了,才显出个青红皂白来。不然,绑着鬼,只是俺这屋里丫头和奶子。老冯妈妈急得那哭,只要寻死,说道:‘若没有这金子,我也不家去。’掉队见有了金子,才肯家去,还打了灯家去了。”
吴大妗子、吴二妗子接住,上桌喝酒,郁大姐度量琵琶唱曲儿。孟玉楼和潘弓足逗郁大姐寻乐,郁大姐知是瓶儿的生日,赶紧下席来与瓶儿磕了四个头,然后拨定琵琶,唱了起来。
玳安忙解释道:“娘错怪了小的。先前娘叮咛如果教小的去,小的敢不去?来安出来,只说教一个家里去。”
掷了一回,吴银儿对迎春说道:“姐,你那边屋里请过奶妈儿来,教她吃盅酒儿。”
西门庆好不愤怒,令琴童往前边取拶子来,把这个丫头拶得杀猪般地叫喊。月娘见西门庆气在醉头上,也不敢劝,这丫头挨忍不过,只得说是在六娘房里地下拾的。
吴银儿见瓶儿说着说着,泪水只打转儿,劝道:“娘也罢了,你看爹的面上,守着哥儿,渐渐过到那里是那里。论起后边大娘,心善善的,也罢了。倒只是别人,见娘生了哥儿,未免都有些儿气。爹他白叟家有些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