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弓足被按着,见他的拳头下不来,却哭将起来,说道:“我晓得你倚官仗势,倚财为主,把心来横了,只欺负我一个。你便不看天下面上,哪个拦着你的手儿不成?你打呀!我随你如何打,你把我这口气打没了,不愁我家那病妈妈问你要人?随你家如何有钱有势,和你家打场官司。你别觉得你是衙门里的千户,不过只是个破纱帽、债壳子穷官罢了,能禁的几小我命?可就不是做天子,敢杀下人也怎的?”
瓶儿点点头,说道:“若不是你爹和你大娘用心,这孩子也活不到现在。”
俄然,闻声前边一阵嚷乱,玳安儿和琴童儿两个簇拥着李娇儿房里的丫头夏花儿出去禀告西门庆,说是在马房马槽底下发明夏花儿,躲在那边不敢出声,问也不答话。西门庆令拿上主子,在外边明间穿廊下鞠问。那丫头跪在地下只是不言语。这时李娇儿闻讯赶来,要她说话。西门庆叮咛搜身。这丫头不容人家搜,琴童把她一拉,只听“滑浪”一声,从腰里掉下一件东西来。西门庆教玳安拾了递上来,灯下看时,恰是头里不见了的那锭金子。
掷了一回,吴银儿对迎春说道:“姐,你那边屋里请过奶妈儿来,教她吃盅酒儿。”
玳安见画童儿在旁抱着桂姐毡包,便说道:“拿桂姨毡包等我抱着,教画童儿后边说去吧。”
画童说道:“爹使小的对大娘说,不方法她出去罢了。”
画童儿走到后边,月娘正和孟玉楼、李瓶儿、大姐、雪娥,另有大师父,都在上房里坐着说话。月娘见了画童儿,就要使他去叫媒婆来领夏花儿出去。
李娇儿又骂道:“拶死你这主子才好哩,你另有脸哭!”
玳安忙解释道:“娘错怪了小的。先前娘叮咛如果教小的去,小的敢不去?来安出来,只说教一个家里去。”
桂姐与西门庆说完话,又同应伯爵几个谈笑了几句,出门上轿走了。
瓶儿劝道:“银姐在这里,没处所安插你哩,你且去过一家儿吧。”
月娘不欢畅了:“你爹先要卖她,怎的又不卖了?你实说,是谁对你爹说不方法她出去?”
弓足尽管说,西门庆反倒呵呵大笑,部下放了弓足,说道:“你看本来小歪剌骨儿,这等刁嘴。我是破纱帽穷官?教丫头取我的纱帽来,看看哪块儿有破。再去清河县问问,我少谁家银子,你说我是债壳子?”
月娘道:“那来安小主子敢叮咛你?俺们这么大的老婆还不敢使你哩!现在惯得你这主子们想如何就如何。两端戳舌,献殷勤出尖儿,外合里应,奸懒贪谗,奸消流水,背后瞒官作弊,干的那茧儿,我不晓得?先前你家主子没使你送李桂儿家去,你怎的送他?人拿着毡包,你还匹手夺畴昔了。留丫头不留丫头不在你,使你出去讲,你怎的不出去?你便就恁送他,里头图嘴吃去了,却使别人出去。须知我若骂,只骂那小我了,你还说你不久惯牢成?”
画童只得照实说道:“刚才小的抱着桂姨毡包送桂姨,桂姨临去对爹说,央及留下。爹使玳安出去对娘说。玳安不出去,在爹跟前使小的出去,夺过毡包,送桂姨去了。”
月娘叹了一口气:“这怎教人去看人哩!这么一个小丫头,也这等贼头鼠脑。”
吴银儿说道:“既没事,你先家去吧。娘留下我,晚夕还要同众娘们往妗奶奶家走百病儿去。我从那返来,才往家去。对妈妈说,不要来肩舆,我本身走了家去。”
腊梅答道:“没甚么事,妈使我来瞧瞧你。”
瓶儿劝止道:“姐姐,不唱吧。大小官儿睡着了,你爹那边又听得见,吵了他。咱掷骰子耍耍罢了。”因而教迎春递过色盆来,两人掷骰儿赌酒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