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武大买回酒菜,放在厨下。走上楼来:“大嫂,你去安排一下吧。”
武大把兄弟拉到家,让到楼上坐定,去房里把弓足叫了出来:“你传闻了景阳冈打死猛虎的事不?打虎豪杰就是你小叔,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弓足从速上前,叉手施礼:“叔叔万福。”武松不敢昂首,赶快倒身下拜。弓足扶住武松:“叔叔请起,折杀奴家了。”叔嫂相让一阵,平磕了头。不一会,女儿迎儿奉上茶来。武松这才敢正面嫂子。谁知一看,又赶快低下头来。这妇人的眼睛正盯着武松哩。哥哥去买酒菜了,楼上只剩下叔嫂俩。打虎豪杰浑身不安闲,又不知从哪儿找话头,握着空拳干焦急。
弓足见武松没反应,一把夺过武放手中的火箸:“来,让奴家为你拨火。火一拨就热呀。”
“武二未曾婚娶。”
弓足见武松还是不该,丢下火箸,筛来一杯酒,先自喝了一口,剩下半杯,看着武松说道:“你如故意,吃我这半杯残酒。”说着话,双眼泪光闪闪,火点在黑眸上明灭,衬着疏松的云鬟、半露的酥胸和那红扑扑的面庞,放射出无穷的魅力。现在,只要武松接过酒杯,哪怕不喝,弓足也会扑向豪杰的怀中。
日子易过,眨眼十八岁了,潘弓足出落得脸似三月桃花,身如出水芙蓉,杏仁眼动听心魄,细弯眉又细又弯,把个张大户馋得如同饿极了的猫见了鱼。只因为主家婆余氏凶恶如虎,张大户才不敢等闲沾腥。
“哥哥那里去了?”
弓足本是南门外潘裁缝的女儿,排行第六,奶名六姐。天生一副姿色,又缠得一双好小脚。
武松已有七八分不安闲。他忍住心中的火,仍不作声。
武大本来娶过一妻,生下女儿迎儿以后就命归鬼域了,家中正缺个帮手哩,今后可放心肠挑着担走街串巷卖炊饼。诚恳人的心眼实,不利也就倒在这“实”字上。武大不想想,本身有此艳福?武大前脚出门,张大户就溜出去与弓足抱成一团。有几次,武大出门未上正街,想起忘了甚么,返来拿,就遇见自家床上睡着长幼鸳鸯。可他诚恳,不言语。再挑着担子走。张大户胆小了,来得更勤。来勤了,那身上的邪病更重,一年不到,呜呼哀哉死了。张大户还没入土,主家婆就把武大一家赶了出来。武大只幸亏紫石街西头租了两间屋子住下。武大心实,没想到当街租房虽无益买卖,却易惹是生非。
武松道:“既是吾嫂厚意,今晚便把行李搬来。”
弓足欢畅了:“那我在这里专候。”
“嫂嫂不要听人胡说。我武二不是这类人。”
“那里等得他。”弓足说着,斟满两只杯子。武松禁止不及。弓足顺手掇过一条凳子,近火盆边坐下,举起酒杯,眼看武松:“叔叔满饮此杯。”
弓足却另一番表情。“面前豪杰,身材魁伟,边幅堂堂,有顶天登时之派头,我弓足空活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男人。怪呀,一母同胞,天壤之别。你看我家的,身不满尺,三分似人,七分像鬼。如果嫁给武松,则有个盼头。奴不知哪世遭瘟不法。唉!”这就难怪弓足的杏仁眼盯着小叔不转悠。她愿武大买酒菜一去不回才好哩。
弓足这番话,打动了武松。武松自幼丧父丧母,与哥哥相依为命,厥后长年出亡在外,思家心切。嫂嫂如此殷勤慈悲,武松怎有他想:“小弟深谢哥嫂!”
武大不敢再问,让武松走了。弓足此时正在房里骂道:“搬吧!大家都晓得有个好兄弟做了都头,赡养了哥嫂。却不知反来嚼咬人!搬吧,搬了去,谢天谢地,且得朋友离面前。”骂着,哭着,哭得非常悲伤。武大望着远去的兄弟,心中如有所失,且又放心不下,泪水潸但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