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独毕生的明智都在这一刻抛去九天喂了二郎神家的狗，脑筋里顿时乱炖成一锅粥，咕嘟咕嘟地瞎响也瞎想，连带着那没几分赤色的耳廓都红了起来。
雨声挡住了他们的脚步声。
满天下的喧哗都在这一刻去远了, 冰冷而潮湿的氛围里本来稠浊着的烟呛味儿与土腥气都散了个洁净，取而代之的是那在他旧梦里缭绕已久的旃檀香息。
约莫是东方戟那百舌奇毒真的太狠，他竟感觉四肢痛痒，起家都觉困难。
沈独好久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是他。
只是要更破败、陈腐一些，像是山间打猎的猎人偶尔歇脚之处，漏风的墙上还挂着一张破了的兽皮。
“秃驴，你现在感觉你喜好我吗？”
早没了影子了。
一会儿感觉那像是寺庙里的钟声，一会儿又换成了哭喊声，一会儿又好似和尚吟诵经文的梵呗……
到处是血腥的殛毙，滔天的火光，他一会儿拿着刀，一会儿持着剑，在尸山血海里驰驱，像是进了一座庞大的迷宫，不管如何走也找不到方向。
姚青另有些反应不过来。
待那和尚按过脉要撤回击时，他却反手来一把抓住了，微微仰脸看他：“老子有话想问你。”
他听了那一声“秃驴”倒也没甚么反应，眉眼表面如旧，都雅得让沈独手痒，只走到了他身边来坐下，然后拉了他的手出来，温热的指腹按在他腕间，为他评脉。
“姚、姚右使，我们、我们如何办？”
沈独被他这目光看着，一开端还好，没过一会儿内心便开端发毛，求生欲起来，心想做人还是不要太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的好，因而开口就想说“当老子没问”。
这是一个染血的夜晚。
在那和尚隔山一掌印在陆帆身边以后，统统人对望了一眼，终因而骇然又顾忌地退走了。
看那一身乌黑僧袍终究被雨水打湿了的和尚，弯下腰去，将他们那不知是重伤昏倒还是累极睡着的道主打横抱了起来，也没跟他们这些妖魔道的人说一句话，便往这五风口荒城的另一头走远了。
抬起眼, 只能瞥见他乌黑的袍角。
是我。
另有周遭远远站着的那很多面色丢脸的正道中人。
有人另有些恍忽，只感觉人在梦中，悄悄凑上来，小声地发问。
他倒在泥地里酣眠。
只是现在那银钩不见了，伤也包扎好了，模糊有几分贫寒的药味儿混入这满屋的旃檀香息里。
炸了……
毕竟是他。
善哉寂静地谛视了他很久。
“……”
善哉撩了视线看他。
接着是刺耳的“吱呀”一声响，门被推开了，一道颀长昂藏的身影走了出去。
清楚是低眉垂眼的一片慈悲, 可竟无一人能在他掌下翻覆, 更没法超出他伤到那本已强弩之末的邪魔半点。
几滴血沾在眼睫上，沈独吃力地眨了眨眼。
他走了好久好久，也听了好久好久，终究到了那迷宫的边沿，也终究将那声音听清了。
她底子不晓得这和尚与自家道主有甚么干系，可在见地过他刚才以一人之力逼退统统人的可骇修为以后，竟有些不敢上前。
沈独内心立即就颤了一下，可不知哪根筋抽了贼心不死，就是抓住了不放手，反而挑眉，很有一点作死的挑衅味道。
沈独眼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
半晌后，破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沈独一下就醒了过来，展开眼的一顷刻几近觉得本身回到了当初流浪逃至不空山的时候，细心一看才发明环境固然似极，却不是昔日那竹舍。
他就像是长夜里那长明的莲盏上高伫的神祇，让人生不出半分的冲犯与轻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