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没有想到,碰到这小我的时候,他已然是强弩之末,拼着那最后的一口气,从峡谷外踉跄地行至止戈碑前,然后寂然地倒下。
然后挂着那无上的妖邪之态逼上不空山,桀骜且猖獗,还敢在佛前大放厥词。
如是,心如古井不波。
只因蝼蚁为恶,纵使竭尽尽力,也没法掀起太大的波澜;而人中强者为恶,只需翻手覆手,便可令同类、令他类堕入大难。
因为强大,他能够肆意宰割其他存在;
心变得炽烈而滚烫。
就如许小小的一朵兰花罢了……
因而对于那经文上所写的善恶与是非,总不很明白,根基陷于纸上。
可待那一日瞥见他顺手画了扔在案上那一幅春兰图时,偏又生出一类别样的心机来。
提了笔,却在案前站了好久。
以是在他于佛前逼问之时,他起火,也第一次没有压抑住那自阴霾心底爬出的恶念,放纵了罪业,也要他断了妄念,今后桥归桥、路归路。
善哉是在禅院中长大的, 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开端,便总听着年长的师叔师伯们念佛参禅。约莫是本性聪慧,真如旁人所言, 有一双慧眼,一颗慧心, 统统经文与功法,皆是过目成诵, 上手即会。
……
眼中所见,不是甚么身负重伤的妖魔道道主,只是一种剑走偏锋、一意孤行的恶。
但越是如此,越是自警。
直到那一日,他当着他的面,用心跟他作对似的用竹筷碾死了那一只小小的蚂蚁……
人间“弱肉强食”之理,就在如许本性的恶中轻而易举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即便是厥后为禅院师叔师伯们□□乃至奖惩,他也未曾忘怀。
在落笔时,罪业已定。
沈独问他,你愿渡我吗?
只是多年来松散的修行已经让他能很好地节制本身的怒意,并没有是以对他脱手,更没有如当年师叔伯奖惩本身一样奖惩他,他只是收了本来带给他的菜,仅留了一碗白饭。
特别是心有恶念偏又非常刁悍之人。
直到有一年, 年幼不懂事,恶劣的脾气天然地起来,做下了好几桩错事。
以是纵使心中有万般烦恼之念,善哉也从不敢放纵本身,一日一日埋首于佛经当中,试图从中获得无上圣解的开悟。
因为强大,其他存在没法抵挡这般的宰割。
善哉想,本身毕竟是冲突的,生来便在冲突当中,毕竟也如这满世芸芸众生普通,不得摆脱。
只是他从没打仗过内里的天下。
统统先前被压抑下去的,都十倍百倍地在贰心底重燃,翻天覆地。
南辕北辙莫过于此。
沈独狗胆一下包天,完整没法节制住本身,竟在这时直起家来按畴昔亲他。
终究徒劳地张大鱼嘴, 死在滚烫的石头上。
动心并非无解。
他的目光垂落在这枯萎的兰上,弯起的唇角弧度未曾落下,声音在山风里,清净又平和。
那一晚回到千佛殿后,他连吟诵经文都感觉恍忽,只是闲坐在那佛龛前思虑,为何这人间本性本恶之人一心向善、日日克己以自省,而本性本善之人却一头扎入恶业之深渊而毫无改过之心?
天下人只道强者总能自在纵横,无物能挡、无人能敌,殊不知越为强者,便越当束缚。
他只感觉这内里藏了太多太多庞大的心境,而他又是一个对佛门经卷一窍不通的愚者,底子没法去解读,干脆也就不去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