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丘胤明洗漱结束,推开窗户,一眼便瞥见林东方坐在正劈面房间的窗口,手捧一杯盖碗茶冲着他笑,一手伸出窗外朝小花圃中一指。丘胤明会心,下楼而来,只见林东方从对门出来,已换了一身豆黄色的长袍。一照面林东便利开口道:“丘兄,昨日有事打搅了,明天气候这么好,无妨一同上街吃早点如何?”丘胤明欣然同意,两人一同走出金华楼。走过帐台时那账房先生连连向二人点头哈腰。
丘胤明没想他如此口若悬河,赶紧打断道:“不必这么多,只想叨教最好的一家.”那人朝他打量了一下,说道:“最好的就只要金华楼了,这里往前不远,一两银子一天。”说罢又自顾呷酒。丘胤明朝他一点头,回身想:难保这里的人都如此势利。
逛了半条街,最后两人走进一家看上去很洁净的小茶社,林东方点了四五样小点心。不一会儿点心上桌,有枣泥糕,火腿烧卖,三鲜小笼,金丝花卷,另有一小碟山查条。丘胤明还从未如许丰富精美地用过早点。
话说丘胤明自出崖州,几番思虑以后,决定直接去杭州造拜候剑阁,沿途趁便看望王谢前辈。依道长所言,母亲曾是中原武林的名流,此行必有端倪。但是,他本身并不体味中原武林纷杂的头绪,只能漫无目标地一起北上。这一日来到金华府城下。前几日曾将金银盘点了一番,统共有九十余两白银和三十多两黄金。手头余裕。十五年前,母亲亡故后,恰逢大水,年幼的他不得不跟着逃荒的百姓一道流落他乡。以后细想,当初好似走了二三旬日,依此推之,这里距母亲亡故之处应不远。可当时统统葬于大火,没法追溯了。金华是座千年古城,城楼传闻在大明建国初年新漆过,可城墙的石块还是充满苍绿的苔藓,城中多树木,古朴中透着光鲜。府城背山临水,前朝骚人几曾流连于此,古刹名观香火鼎盛。北有盛产鲈鱼的富春江,南有丘陵绿野柑桔成林,商贾来往频繁,真乃一处风华之地。步入进金华城中,只见本地百姓穿着整齐合体,面庞和润,想必本年风调雨顺,百物歉收。时下已近傍晚,贩子上行人渐少。他一眼瞥见街边一处绸布庄尚未关门,一名中年男人手捧细嘴酒壶,从壶嘴中小口呷着酒,靠在门框上闲看街景,因而走上前作揖道:“叨教这城中那边有堆栈?”
“堆栈?多啊,这里向右拐有悦来堆栈,东福堆栈,向左有昌隆堆栈,永兴堆栈,天元堆栈……”
“在江湖上,一件事如果告结束,那就存不过几年。又没有人来编撰《武林史》之类,一来贫乏文墨,二来大家只体贴本身的事。”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大善大恶之人留名百年。不知你对甚么事感兴趣?”
丘胤明吃了一惊,这少年见地不凡。随口道:“多年前曾见过那位道长。贤弟见闻博识,叨教贵府那边?”
“此话怎讲?”
内心有几分活力,大步向前,不出十丈便瞥见了金华楼。两层楼面,大门口红柱上一幅黑漆板金字春联,门厅的石板空中擦得发亮,四扇中门上雕有松竹梅花图,十多盆金灿灿的菊花摆在两旁。帐台设于左边,台边立有一人高的青瓷大花瓶.一名身着茶青缎夹衣的中年账房先生正打着算盘,见他走过来,方才昂首问道:“客长住店?”厅里有两三名伴计,此时尽自擦擦弄弄。
“没有。只是游山玩水,趁便拜访一下武林王谢。”丘胤明渐渐吃着。
“这,这……”账房赔笑着不知说甚么好。公子见状,起家走去朝丘胤明抱拳道:“这位兄台,小弟方才有冲犯之处,还请包涵。”丘胤明没想到这少年会如此通情达理,忙行礼道:“仁兄言过了,鄙人不敢当。”心中却有几分迷惑:这少年清楚不过十五六岁,身量未足,嗓音尚嫩,言行举止却这么纯熟,看模样技艺也不错,不知是那边的王谢新秀。又见公子对账房道:“还不快给这位兄台先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