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个时候,工部提取奏折的小吏脚步仓猝地跑进公事室来,对丘胤明道:“编修大人,前日下来的奏本可誊写完了?上头催得急呢。”丘胤明装出一脸的歉意,起家道:“奏本前日并未到此,是昨日傍晚后送来的,你看。”从案头取过沾了墨的奏折递与小吏,又道:“宫里头不知是谁打翻了砚台,连朱批都沾了墨。圣上真是勤政,亲身改好后才送到这里。我们方才誊写完,早餐还没吃呢。”丘胤明观他神采,用心靠近很小声地说:“依我看,圣上本身打翻了砚台。”小吏一听,感觉此话在理,为莫非:“我归去如何说?”丘胤明一脸诚意道:“就照实回报,谁敢责备圣上?”小吏想了想,对他作礼道:“多谢大人。告别。”快步出去了。待小吏走远,丘胤明转头对莫名骇怪的六小我道:“没事了。各干各的吧。”
这时东方家派来的丫环仆人已达到都城,东方炎的宅子里热烈起来,传闻不久东方老爷子和东方麟,带同少夫人也要上京来。人气一旺,这片宅子闹鬼的传言也不再有人提起。因而丘胤明让柴管家去雇了几名仆人,专事打扫天井,担水烧茶,每到晚间还是一人独在内院。柴管家心知肚明,统统摒挡得殷勤。丘胤明在翰林院小官中间口碑极好,不出两个月,待楚骏回京上任以后,他便被晋升为从五品侍读,不再羁系誊写等事,可贵草拟一些供天子参考的文书,偶然随翰林学士一道驱车往国子监听讲。翰林老儒们陈腐不堪,丘胤明常日里不肯与他们为伍,便常在国史质料库中翻阅新近收录的各部奏本。国土泛博,各地良莠祸福形状万千,一言难尽,身处翰林院中,可望而不成及。
从那天以后,柴管家更加勤奋。丘胤明将西域老头赠送的强弩挂在寝室墙上,便不再动它了。
第一次仿照别人的笔迹,却偏是天子的朱批,丘胤明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得自认不利,谁让他碰上这些不知好歹的部下。他点上两支大蜡烛,摊开奏折,细细研讨起天子的笔迹。传闻天子体弱多病,公然笔锋柔嫩,不大轻易临摹。他练习了好一会儿才敢用一支小笔沾上朱砂,谨慎翼翼地将墨迹粉饰的朱批描上。整夜挑灯伏案,出工时外头已敲了四更,从速又去刑部晃了一趟将朱砂盘还回原处。天亮以后,他带着奏折至翰林院,侍书待诏与四名文书已在公事室中等待多时了。瞥见丘胤明从桌布包裹里取出昨日的奏折,六人面露惊色,不敢说话。丘胤明猜出他们的心机,便道:“一会儿工部的人来了,在外头看不见奏折,必上这里催。到时候,你们一个也不准发言。”六人点头。
柴管家发根一寒,便跟在他背面走进内院,见他手把弩机,身上只穿戴一件单衣,腰上宽带紧束,不由心中打鼓,一声不响走在前面。两人来到屋前,丘胤明若无其事地指着柱上的箭道:“你看,这柱子裂了,明天叫工匠来,看看能不能修好。”管家凑上前细心一瞧,唬得发展两步,看着丘胤明道:“大人,你叫我跟木工如何说呀?”丘胤明想了想,回到屋里拿着他的匕首出来,说道:“就说柱子裂了,修不好换一根。”一挥手将戳在柱面的半截箭齐根斩下,柱面还是平整。柴管家嘘出一口寒气,只顾点头。丘胤明又道:“台阶破了,明天也补一补。”柴管家连连道:“是,是。”丘胤明走近柴管家身边,缓声道:“我练武的事,不准奉告别人。”管家见他的一双眼睛在暗夜里闪亮有神,浑身一激灵,赶紧说:“大人放心,我那里敢……没事我就先去了。”丘胤明点点头,柴管家马上一起小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