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明移开眸光,目色沉沉地看着躺在泥地上的女贞子,轻声道:“来都察院的事就此作罢。”
柳朝明看了苏晋一眼,也出了书房,将门合上。
那是他幼年时的衣衫,未及弱冠,意气风发,心胸弘愿。
风拂过,女贞子簌簌落下。
柳朝明问:“以是你便得过且过?”
柳朝明一时怔住。
苏晋微一点头:“不晓得,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提及话来拉拉杂杂的没个完,苏晋与柳朝明均一时无言地看着他。
阿留称是, 一脸猎奇地又想说甚么, 被安然一个眼风扫过来,只好领命走了。
然后他避开苏晋的目光,轻声道:“我的故里。”
她垂眸笑了一笑:“但是我分开了又能如何样,我已孑然一身,在那边不是聊度此生?天下之大已无归处,还不如留在这个是非地,尽己所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奇特她清楚是个女子,他却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彼时的本身。
柳家乃大儒世家,自前朝一向耸峙不倒,数百年出过无数将相贵爵,虽也有在争权中流血捐躯的,但家属枝叶深广,未曾伤其底子。
他看了眼身着本身少年衣衫的苏晋,眸光微微低垂,一时没有说话。
幸亏安然赶来书房,看到阿留的老弊端又犯了,一手拽住他的胳膊,独自将他往外拉,一边道:“跟我出去。”
阿留道:“哎,三哥,我还没说――”
苏晋低声一笑:“当年流浪,亲眼目睹嫡亲之人被残害致死,是谁也不能信了,且蜀中回杭州千里,我彼时不忿,只求苦读为阿翁洗冤,该要如何去?”
两人一起迎上来, 却又在看到苏晋的一刻同时顿住,对视一眼, 安然惊奇地问:“大人,这是您……请到府上的客人?”
柳府是素净的, 约莫因为仆人不常在, 府内连着下人统共不到十人,清寥得实在不像官居二品的左都御史的府邸。
阿留有点没想明白,说道:“大人自开府以来,除了沈大人几个不请自来的客,这还是头一回将人带回府上。我与三哥打幼时跟着大人,晓得大人生性寡淡不爱热烈,但这接客之道,重在一个别贴热忱,阿留倒是懂的。”
“你只当我,没说过这话。”
柳朝明拧眉扫他一眼:“但说无妨。”
柳朝明淡淡“嗯”了一声,叮咛道:“阿留,你去给苏知事备一身洁净衣衫。”
苏晋犹疑了一下,应了声“好”,将衣裳接过折身去隔间。
苏晋不解:“大人要我去那里?”然后她似有所悟道:“大人要我分开京师,分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背回身去:“大人,你我都是浮萍之身,早在踏入宦途的一刻,已陷在这泥潭当中,时雨不盼独善其身,只愿死守本心。”她说着,蓦地悄悄笑了笑,“大人不是还问我,可愿去都察院,做一名拨乱归正,守心如一的御史么?”
安然道:“是,必然堵,堵一整日。”
苏晋微微一怔,问道:“大人图甚么?”一顿,不由又问,“是老御史临终前,大人承诺过要照顾我?”
安然问:“大人要在那里见客?”
柳朝明听到开门声,回过身来,日晖斜照,淡淡铺洒在他的眉梢,本来非常都雅的眉眼就像覆上一层光晕。
安然探进个头来跟苏晋赔罪道:“苏知事包涵,我四弟有洁症,又非常话痨,您多多包涵。”说着,一手捂了阿留的嘴,将他连扯带搡地拽了出去。
柳朝明点头道:“脚结壮地,且顾眼下,也不失为一种保存之道。”然后他俄然问苏晋,“你幼时可曾传闻过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