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生命尽力地发光,让暗中的天下充满但愿……”她在黑暗里哼着歌儿,有甚么靠近了她,她觉得会是一记动听心弦的笑,亦或是一个不再让她百年孤寂的拥抱,可她获得的倒是一支暗箭,直透心腔。
“你睡没睡?”燕七站在窗框里扮一寸照片。
“……”
吃饱喝足,要去睡个午觉才算美满,屋里的床上铺着玉簟,吊了碧绿纱帐,换上丝质的睡衫,钻出来往里一躺,神仙也不能这么舒畅。
燕七展开眼,天亮了。
燕子恪伸手,将燕七鼻尖上的这颗星悄悄拈下,放它慢悠悠地飞回星群,“安安……”
“那么你想做甚么?灯吗?”她问。
山缝很窄,外头有藤蔓遮挡,便是白日也极不易被人发觉。燕子恪如许的身形也只能勉强通过,燕七稍显困难,幸亏年纪还小,纵是身上肉再多也是有限,再把气一吸,就硬是跟着燕子恪挤了出来。
到她唱了。燕七想了想,开口清唱:“萤火虫,萤火虫,渐渐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怕黑的孩子放心睡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先生会说这象身上不该有字的吧……”燕七委宛隧道。
燕子恪在筏子上躺下来,头枕着双臂,燕七躺在中间,如法炮制,银河摇摆起来,上高低下,左摆布右,到处都是星,到处都是光,全部天下仿佛一刹时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筏子上的他们两小我,就这么漫无目标,就这么悠然随便,就这么无悲无喜无欲无嗔地漂流在寂静的宇宙时空中。
漫天的星,动了,缓缓地飘荡起来,像是一场星的暴风雪,旋舞着,升腾着,飞扬着,囊括着,铺天盖地,星团狼籍。
成千上万颗星嵌在伸手可及的头顶,清荧荧的光昏黄又和顺,银河的上面是水,水面倒映着星光,因而高低两片银河连成了一体,成为了浩大无垠的瑰丽宇宙。
“水墨!”煮雨给水墨打号召,那小子也正从房间中出来到露台上感受这风凉。
“也刚醒。”燕九少爷放下书,端过中间的茶盅来喝了一口。
燕七住了离瀑布比来的一间,燕子恪住了中间的一间,燕九少爷住了距瀑布最远的一间。
“我呢?”
燕子恪笑起来,“我们不消筏子,”他说,“我们下水,身上拴着气囊,抬头浮在水上。水里风凉,还会置一张无腿的凹槽小几,放上酒,一边游一边赏‘星’一边喝酒,喝多了就唱曲儿,一唱曲儿,星就飞了。”
一颗星落在燕七的鼻尖上,照亮了她的唇与眼,有了光的勾画与影的润色,这张本来肉乎乎一团稚嫩的脸俄然有了清楚的线条,远山眉上楚天阔,静水眸底碧云深。鼻尖秀挺得过分清寂,唇线柔嫩得过分淡然。这张脸上向来没有笑容,却并不是因伤苦浇心而难展胸怀,是因为经历过沧海千帆,沉淀过后便成了波澜不惊。这张脸,是静水流深,是闻喧享静,是空山鸣响,是见惯司空。
“还好。”
“特别喜好。”燕七道。
煮雨睡在床劈面的竹榻上,主仆俩前后坠入梦境,满屋里一派碧凉清畅,但觉窗外飞瀑如雨,花香暗送,幽芬绮迷。
焚山大火,他做到了。
“并且还风凉。”燕七站在屋当中,穿堂风夹着瀑布的水凉由窗口吹出去,只感觉浑身清爽通透。
“这个洞叫做藏星洞,是流徵起的名,”燕子恪的声音始终淡凉,听不出这话里是否有着记念亦或是讽刺,“这个洞,只要我们三人晓得,每年的避暑假时,我们三个都会到这岛上小住几日,每个早晨都要到这藏星洞里来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