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刚醒。”燕九少爷放下书,端过中间的茶盅来喝了一口。
“还好。”
“嗯,但是画不像。”燕七转头,见燕子恪官服都未及脱,歪着头笑呵呵地在她的画纸上打量。
“……”燕九少爷这回不说“还好”了,渐渐地白了他无聊的亲姐一眼,“暑期的功课做完了?”
昏黄的星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紧不慢地缘山而行,穿过精植细养的芳树琼花,扒开闲生冗长的藤萝蔓草,涉过清溪,跨过竹桥,眼看便要撞上前面一队巡夜的侍卫,便见大的将小的手一拉,偏身钻进了一道山缝,平空就这么消逝了身影。
“到你了。”
成千上万颗星嵌在伸手可及的头顶,清荧荧的光昏黄又和顺,银河的上面是水,水面倒映着星光,因而高低两片银河连成了一体,成为了浩大无垠的瑰丽宇宙。
“可真好。”燕七道。
天子的行宫位于全部御岛的中间,陪驾大臣们所居的别馆则漫衍在御岛的各个处所,夹在被经心设想过的各种斑斓的景色中间,而岛的最外沿则驻扎保护军,沿岛一周还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军船,朝廷的水军就吃喝拉撒睡在那船上,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庇护着天子及朝臣们的安危。
“……”
“可这筏子太窄,躺不下你们三个吧。”燕七找了个奇特的着眼点。
吃饱喝足,要去睡个午觉才算美满,屋里的床上铺着玉簟,吊了碧绿纱帐,换上丝质的睡衫,钻出来往里一躺,神仙也不能这么舒畅。
烧得大家生畏,烧得脸孔全非。
来到御岛上的第一个夜晚,每一户官家都谨慎谨慎,不敢放松,整座岛上一片温馨,除了天子的行宫内灯火透明以外,岛上的各馆各处都早早便熄了灯,人无语,鸟不惊,星斗漫天,湖波微漪,万籁俱寂。
“来。”燕子恪号召燕七,向前走了几步,水边停着一条竹筏,迈上去,解开缚筏的绳索,用脚悄悄一蹬水岸,筏子跟着水波缓缓漂了开去。
山缝很窄,外头有藤蔓遮挡,便是白日也极不易被人发觉。燕子恪如许的身形也只能勉强通过,燕七稍显困难,幸亏年纪还小,纵是身上肉再多也是有限,再把气一吸,就硬是跟着燕子恪挤了出来。
至燕九少爷窗前,见正捧着本书坐在书案背面托着腮细看,水墨也坐在榻上一本端庄地拿着本书在那儿翻,燕七瞥见那册页上满是画儿,没有半个字。
“……萤火虫,萤火虫,渐渐飞。我的心,我的心,还在追。都会的灯光亮灭闪烁,另有谁会记得你燃烧……亮光……”燕七闭上眼睛,星尘与时空的大水在四周满盈包抄,光轮变更,霜凋夏绿,另一个漫天萤火虫的夏夜,她如许地躺在草地上,如许地哼着这首歌,她的中间,也如许地躺着一小我。
“这个洞叫做藏星洞,是流徵起的名,”燕子恪的声音始终淡凉,听不出这话里是否有着记念亦或是讽刺,“这个洞,只要我们三人晓得,每年的避暑假时,我们三个都会到这岛上小住几日,每个早晨都要到这藏星洞里来赏‘星’。”
燕子恪在筏子上躺下来,头枕着双臂,燕七躺在中间,如法炮制,银河摇摆起来,上高低下,左摆布右,到处都是星,到处都是光,全部天下仿佛一刹时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筏子上的他们两小我,就这么漫无目标,就这么悠然随便,就这么无悲无喜无欲无嗔地漂流在寂静的宇宙时空中。
“那么你想做甚么?灯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