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别人，恰是早就跑没影儿了的明公。
二人借着未灭的天光，低头看那鳜鱼，通身金黄微褐，尾与鳍处炸得酥脆，背上却露着白丝丝儿的肉，也用油微微过了一遍，用刀切成一段段，有的竖在上头、有的半曲半折、有的贴卧在鱼背上，成了个漫天散花的形状，仿佛鱼身上开出了一朵白盈盈的花来，非常都雅。
谢兰心很有兴趣，支着下巴在一边听。明家那点子事她早晓得得透透的了，不过是些功高震主、明升暗贬的旧事，明羽不算是明家正统的嫡派，但实实在在倒是最有先祖遗风的一个。
明羽也点了点头。
“这白龙，天然就是中间那鱼丝儿，海嘛，二位瞧那鱼身子，可不就是海了？”厨子笑哈哈道。
“可……木头轻易烂吧？”谢兰心游移道。
谢兰心：“鳜鱼？”
明羽别过脸，“太公，说段别的可好？”
“我服侍过你太爷爷、你爷爷、你爹和你，明家的事，晓得透底的恐怕就只剩我一人了，若不是当年你太爷爷过用心软，何至于被旁室谋了嫡派之位？你才是明家正端庄经的七代根脉，那承平公的爵位，应当袭在你的头上，而不是那些猫三狗四！”他说得有些急，又咳嗽了几声。
明羽是个直性子的人，也是个荣幸的人，当年一战成名，出身天然被挖了出来，圣上曾亲笔御赐“七代忠良”四字，又筹算复了承平公的爵位，却被直言回绝。当时他说的，也是这么一句。
“让他过来。”明羽朝外叫了一声，向谢兰心道：“方才说的那最后一个厨子，我让他做道鳜鱼，你尝尝。”
“那是，以是如何说下工夫呢，这木头用不上几次，就得再换，就这么交来回回的换，才气做得好菜！”
“太公，”明羽并无黯然的神采，只道：“这都是命定之事，有无那爵位都没甚干系，我故意报效国度，又何必在乎那些浮名？”
那厨子张口就是山西口音，“二位稍让，老西这一道白龙闹海上来也——”
他放定了菜盘，揭开盖尔，起首劈面扑来一阵鱼香，伴着微微的醋香，一丝儿腥气也没有。那气味和缓下来后，又模糊飘上来了如有若无的荷叶暗香，真仿佛令人看到了一尾游鱼穿越在满池的荷花之间普通。
“你叫甚么？”谢兰心问。
两人刚说到此处，那看不见的备弄里忽的咳嗽了一声。一个衰老的声音道：“二位是真请我呀，还是随口一说？”
“荤素两行、鸡鸭鱼肉样样都行，特长做鲁川粤湘，不太爱淮扬绵绵的味儿，不敷利落。”厨子想了想，又道：“若你真让我做，倒也不是不成，只是老西惯爱放一把辣椒。”
他递畴昔两只筷子，谢兰心一看，又不是自个儿堆栈里的。
谢兰心借着明羽的手，低头嗅了嗅，公然，一阵阵的荷香，竟是从这盖儿上传过来的。
明公道：“你笑甚么？”
这小我就是这小我，不管几辈子，说出的话都还一模一样。
“我觉着他说得很好。”她道。
厨子嘿嘿然道：“这盖子可不浅显，木头呢是用柳木做的，不但柔韧，本身就有柳的香味儿，老西拿荷叶、荷花与这木头合起来一蒸，蒸他个一天一夜，再晒干喽，柳木自个儿的味儿就没了，就是荷香啦！菜好之时，再拿来一盖——香味不就出来了！”
本来他没走开，一向在备弄里听墙角来着。谢兰心忍俊道：“天然是至心请您。”
“那您二位再看这碗里，可有一点荷叶香粉么？”厨子拿起那木盖儿，递给两人，“闻闻、闻闻，这才是那暗香的由来！”
明羽神采稳定，“只是偏僻旁支，与明家军并无大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