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了。”
戚伯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道:“老奴刚才去问过大总管,从各种迹象来看,薛恪的确是薛家的孩子。”
“这画……”他看向施远茂,脸上难掩惊奇。
翠姑临走时撂下的这句话不断回荡在他耳边,退色的桃花图上仿佛平空多了一个妙曼的身影,面庞已经恍惚不清,但一些细碎的片段却又能清楚地回想起来。
待进入书房,小厮点了灯,施远茂就挥手道:“下去吧。”
明智奉告他,幼年时的风花雪月不过是他广漠人生中的惊鸿一瞥,不值得追思沉沦。
他在过往几十年的人生中经历过很多,家宅狼籍、改朝换代、宦海沉浮、中年丧子、香火无继……
即便如此,施远茂仍旧晓得戚伯想问甚么。
“我这辈子最悔怨的事,就是把你带到她面前。”
“你先吃吧,我去一趟阅微斋。”施远茂步下门前的台阶,直接穿过天井朝外走去。
戚伯应诺,正要退下,却听施远茂又道:“另有……”
一卷画轴悄悄地躺在内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幅画。
戚伯有些惊奇,又感觉在料想当中。
“留下陈迹也无妨。”施远茂不觉得意道,“他们要的只是薛恪死在牢里这个成果,只要让他们如愿,他们不会与施家作对的。”
他顿住脚,等着听叮咛。
曾姨娘停在原地,眉心微蹙。
有些东西并不是他特地留着,他只是忘了。
施远茂立在屋子中心,敞亮的灯光把四周的陈列照得清清楚楚,他的目光从几排高架和贴墙的书厨上一一扫过,然后走到离他比来的一排高架前翻找起来。
戚伯朝他点点头,抬手叩门,喊了声“老爷”。
各种他早就没有印象的东西,抢先恐后地映入视线。
“戚伯。”小厮拱手作揖道。
这么一想,内心倒是松泛了很多,嘴边的话也能说出口了:“让人去福建看看她的近况吧。”
很多别人不晓得的奥妙,戚伯晓得。
“老爷,顿时摆膳了,您要出去吗?”曾姨娘沿着抄手游廊走来,惊奇道。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明智地闭上了嘴。
戚伯自小在施远茂身边奉侍,见证了他从少年到老年的人生过程。能够说,全部青竹巷与施远茂最熟谙和密切的人,不是他的妻妾弟女,而是奉侍了他一辈子的戚伯。
固然只要仓促一瞥,他仍看清了诗头那句“忆昔娇女时,人言有殊姿”,顿时目光微震。
布衣老主子曾姨娘口中得知施远茂的去处,仓促寻来阅微斋。
此时各处都已亮灯,来往的仆妇见到他,纷繁垂首退至两旁蹲身施礼。
终究,一个雕花红木长匣子呈现在他面前。
浅显的桃花图,花瓣上的红色已经淡褪,右上角题着一首诗,笔迹在泛黄的画纸上仍显清丽隽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