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伯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道:“老奴刚才去问过大总管,从各种迹象来看,薛恪的确是薛家的孩子。”
“出去。”
这间书房里存放的都是他年青时的用物,他翻捡着那些东西,寻遍每个抽屉架格。
“老爷,崔阁老和几位大人筹办告别,说您有客人要接待的话,就不必相送了。”门外响起小厮的通禀。
戚伯躬身行了个礼,视野落在那幅画上。
“发明就发明吧。”施远茂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不过是年青时的一段风骚佳话,都这把年纪了,还怕甚么。”
“晓得了。”
曾姨娘停在原地,眉心微蹙。
施远茂仍旧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从他这个位置刚好能瞥见窗外影影绰绰的花木,以及夜幕来临前天涯最后一片暗红的火烧云。
“是,那老奴这就去安排。”
“嗯,那叮咛下去吧,在他们脱手前把人弄出来。”
他部下微顿,单膝跪在拉开的抽屉前,把木匣子拿了出来,悄悄拂去上面的薄灰,掀起搭扣翻开匣子。
施远茂坐在太师椅上,盯着面前画架上挂着的一幅画,神采安静,目光幽深。
很多别人不晓得的奥妙,戚伯晓得。
这么多年来,他也确切是如许做的。
他按着眉心,自嘲地笑了笑。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颠簸,起家出门。
耳边又响起翠姑掷地有声的声音。
一卷画轴悄悄地躺在内里。
他在过往几十年的人生中经历过很多,家宅狼籍、改朝换代、宦海沉浮、中年丧子、香火无继……
罪孽吗?
忘了它的存在,天然也忘了扔。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明智地闭上了嘴。
如果不是明天翠姑为了薛家的孩子来找他,他能够直到入土的那天,都不会再想起这些噜苏的细节。
比如三月里桃花下的初遇,比如阿谁东风沉浸的夜晚里的海誓山盟,又比如她浅笑着说我要嫁人了……
“……您想好了吗?”此次他踌躇了,没有立即应诺,“现在很多眼睛都在暗处盯着,万一被人发明端倪……”
待进入书房,小厮点了灯,施远茂就挥手道:“下去吧。”
阅微斋在东路的东北角,按族中的常例,这里的双清院、浣花院、春在堂等院落是家主的后代所居,但施远茂无子,独一的女儿出嫁已有二十年,是以这片的房屋始终闲置着,除了安排洒扫的下人,根基没人来这儿。
布衣老主子曾姨娘口中得知施远茂的去处,仓促寻来阅微斋。
终究,一个雕花红木长匣子呈现在他面前。
戚伯有些惊奇,又感觉在料想当中。
戚伯应诺,正要退下,却听施远茂又道:“另有……”
他刚进阅微斋的门,守门的小厮就迎了上来,惊奇又迷惑地施礼。
“我不是让你救薛恪,我是让你了偿你和你们施家犯下的罪孽。”
“留下陈迹也无妨。”施远茂不觉得意道,“他们要的只是薛恪死在牢里这个成果,只要让他们如愿,他们不会与施家作对的。”
他并没有质疑施远茂的决定,只是就事论事道:“他们必定会让薛恪死在牢里的,这案子攥在虞万枝手里,朱大人又不在京里,我们脱手救人的话,很难不留陈迹。”
各种他早就没有印象的东西,抢先恐后地映入视线。
施远茂不由闭上了眼,安静的心境久违地呈现了一丝起伏。
浅显的桃花图,花瓣上的红色已经淡褪,右上角题着一首诗,笔迹在泛黄的画纸上仍显清丽隽秀。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幅画。
*
“你先吃吧,我去一趟阅微斋。”施远茂步下门前的台阶,直接穿过天井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