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即便如此,施远茂仍旧晓得戚伯想问甚么。
戚伯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她”是指谁。
此时各处都已亮灯,来往的仆妇见到他,纷繁垂首退至两旁蹲身施礼。
明智奉告他,幼年时的风花雪月不过是他广漠人生中的惊鸿一瞥,不值得追思沉沦。
“晓得了。”
“我这辈子最悔怨的事,就是把你带到她面前。”
他在过往几十年的人生中经历过很多,家宅狼籍、改朝换代、宦海沉浮、中年丧子、香火无继……
有些东西并不是他特地留着,他只是忘了。
耳边又响起翠姑掷地有声的声音。
如果不是明天翠姑为了薛家的孩子来找他,他能够直到入土的那天,都不会再想起这些噜苏的细节。
从葆真院出来,施远茂穿过花圃上了通往东路的甬道。
“是,那老奴这就去安排。”
浅显的桃花图,花瓣上的红色已经淡褪,右上角题着一首诗,笔迹在泛黄的画纸上仍显清丽隽秀。
“戚伯。”小厮拱手作揖道。
小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逝在夏季傍晚稀零的虫鸣声中。
戚伯有些惊奇,又感觉在料想当中。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明智地闭上了嘴。
“留下陈迹也无妨。”施远茂不觉得意道,“他们要的只是薛恪死在牢里这个成果,只要让他们如愿,他们不会与施家作对的。”
这间书房里存放的都是他年青时的用物,他翻捡着那些东西,寻遍每个抽屉架格。
他按着眉心,自嘲地笑了笑。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颠簸,起家出门。
施远茂不由闭上了眼,安静的心境久违地呈现了一丝起伏。
戚伯躬身行了个礼,视野落在那幅画上。
他刚进阅微斋的门,守门的小厮就迎了上来,惊奇又迷惑地施礼。
曾姨娘停在原地,眉心微蹙。
忘了它的存在,天然也忘了扔。
这么多年来,他也确切是如许做的。
一卷画轴悄悄地躺在内里。
小厮恭声应诺,退出去閤上门。
“嗯,那叮咛下去吧,在他们脱手前把人弄出来。”
黑暗中,他的神采有半晌怔忡。
听到这个暖和的声音,戚伯心中微定,排闼走了出来,反手閤上门。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幅画。
这画还留着呢?
戚伯应诺,正要退下,却听施远茂又道:“另有……”
“你先吃吧,我去一趟阅微斋。”施远茂步下门前的台阶,直接穿过天井朝外走去。
他并没有质疑施远茂的决定,只是就事论事道:“他们必定会让薛恪死在牢里的,这案子攥在虞万枝手里,朱大人又不在京里,我们脱手救人的话,很难不留陈迹。”
施远茂仍旧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从他这个位置刚好能瞥见窗外影影绰绰的花木,以及夜幕来临前天涯最后一片暗红的火烧云。
施远茂坐在太师椅上,盯着面前画架上挂着的一幅画,神采安静,目光幽深。
屋里还未掌灯,他静坐着,脸庞在暗淡的光芒中恍惚不明。
“……您想好了吗?”此次他踌躇了,没有立即应诺,“现在很多眼睛都在暗处盯着,万一被人发明端倪……”
曾姨娘盯着他背手远去的身影,感到非常迷惑。
终究,一个雕花红木长匣子呈现在他面前。
“发明就发明吧。”施远茂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不过是年青时的一段风骚佳话,都这把年纪了,还怕甚么。”
比如三月里桃花下的初遇,比如阿谁东风沉浸的夜晚里的海誓山盟,又比如她浅笑着说我要嫁人了……
要弄死一个牢里的犯人很轻易,但要把一个大活人从牢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就难了,何况还得让杀他的人信赖他确切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