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见了,暗自一笑,又续了一杯,待厉之华喝过,把残茶倒入湖中,回身又沏一杯茶道:“公子再品这杯,以觉如何?”
红儿见了轻声喊道:“迎儿,快过来!”
厉之华道:“可惜鄙人对茶道不精,有负女人雅待,实感羞恧之至。”
厉之华闻之一惊,似想到甚么,见她身后卷一纸筒,似是书画之类,便即浅笑道:“女人想必甚精书画,可否不吝赐赏?”
那女子见他此态,亦羞得脸上通红,从速沏了杯茶畴昔。厉之华现在已魂不守舍,忙道:“多……多谢……谢女人。”见这女子素指纤纤,几近与杯同色,好似手指原就长在杯上普通,忙地伸手去接。二人手指相触,厉之华如受电击,突一颤抖,杯中茶水溢将出来。那女子同时也是一颤,含涩低。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穷。十二栏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好是风和日暖。输于莺莺燕燕。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厉之华呷啜一口,感受其香柔甜新奇,大为赞叹。说道:“多谢女人赐香茗享用,鄙人感激不尽。”
厉之华道:“易安失夫断肠,伶俜凄苦;李后主失国被俘,为落魄之人,女人正值韶龄芳华,何效此二者?”
那女人浅笑道:“此为初采的西湖龙井。”
红儿笑道:“很欠都雅的,尽唱得稀里古怪,我亦需仔谛听方懂,你更不懂了。”说罢,踏上那迎儿的划子,双浆一荡,缓缓驶远。
那女人听他所言,顿时粉腮通红,羞道:“公子勿虑,她即便不来,我也会把你奉登陆去。”
那女人道:“奴妾脾气,直此寡郁,可憾无逢相知。君乃有学之士,本日妾得欣见,甚是有幸。”
那女人脸上微红,似笑道:“你这丫头倒贪玩得紧,那就快去快回。”
他见这少女辞吐高雅,然端倪中始终微含凄色,暗思这少女大殊平常女子,定是出身宦门之家或文士之第,不知内心有何必楚。想毕问道:“请恕鄙人僭询,女人端倪含愁,刚才所唱,虽曲尽其妙,却大有悲凄苦楚之意,不知有何怨闷,可否言宣?”
厉之华久离中土,对茶涓滴不懂,因而赞道:“哦,饮此佳茗,实为荣幸。”然后举杯一口喝光。
那女子见问,微微一羞,叹声道:“公子垂问,妾真不知该如何说话。唉,憾人间之大,妾身却茕茕孤单。事不尽意,难懂我心,纵文才高渊,唯孤芳自赏,复有何意?前人曾云:知我者,二三子。奴妾放眼所寻,相知无一,况二三子乎?仿佛伶俜至那‘试灯偶然义,踏雪没表情’了。今偶拾残兴,划湖遣闷,羞弄弦丝,得以公子谬赞,妾不堪惶然。”
那女人道:“李词婉丽纤细,我很爱其法,另有南唐后主李煜之词,均符妾性,算是物以类聚,同病相怜了。”
厉之华接杯一看,杯中有朵白菊花,被水一冲,缓缓渐张,其香气沁鼻。不由大赞:“未饮其特,先嗅其香,此更加妙品。”
厉之华接过,展开一瞧,顿感墨香郁郁,是幅山川画,长愈三尺,画中山势巍峨雄浑,薄雾浓云漂流,山间悬泻一瀑,溅于山下潭池。画间峰峦叠嶂,池水碧澈,劲松夭矫矗立,虽为淡色,却不失浓浑奔动蕴意。观此画功法力,实不似出此妙龄善愁之女笔下。又展开另卷,倒是词,字架清奇清秀,笔法超脱流利,文词雅驯,词寄“谒金门”,落款《春半》。词曰:
舱内虽小,但设置却极清雅,棕毯铺板,轻丝帘帷,中设杯案,舱隅处放张瑶琴,案放一支玉箫,整舱间芳香氤氲。厉之华进内,大感神醉。不由又看那女子一眼,见她端庄秀美无伦,不由内心大感蹙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