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超凝睇他半晌，点了点头。
这是单超第一次如此近间隔地直面六皇子，当朝的雍王。但是关于这位皇子的各种流言，他却已经早有耳闻――
“百无一用是太子，百无一用是太子啊！”
太子脸上腾地变色，看模样是刹时怒极――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蹬鼻子上脸地威胁过。但就在单超觉得他会破口痛骂的时候，太子竟然握紧拳头，把肝火硬生生强压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鼻腔中“哼！”的一声：
马鑫亲手翻开灵堂大门，太子一身素衣，神采灰白，头上还裹着绷带，身上包扎着多处外伤，被亲信寺人扶着，脚步盘跚地跨过了门槛。
太子身材一僵。
“殿下心存仁厚，前来拜祭杨女人，想必逝者泉下也是欣喜的。但毕竟身份有别，上一炷香也就够了，我看……”
八年前清宁宫夜宴，魏国夫人贺兰氏在湖边拦住了谢云，那是单超第一次从她口入耳到六皇子的名字。
――他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那一刻两人对视，单超心内俄然浮起一种非常奇特又酥麻的感受。
暗淡灵堂内一片空旷，落日斜斜辉映，氛围中浮动着微渺的灰尘。
太子惨笑两声，回身摇摇摆晃向门口走去。
谢府外，手持铁戟的东宫侍卫在日光下齐刷刷站成一排，与在谢府轮岗执勤的北衙禁军遥相对峙。
“本来如此。”谢云饶有兴味道，“殿下这边险死于妙容之手，那边病还没好就巴巴地跑来给她上香，传出去圣上又该夸奖殿下心存仁厚了罢――公然打得一手好算盘，连微臣都忍不住要赞叹殿下两句了呐。”
这小我也有衰弱、怠倦、巴望庇护的时候，而现在独一有才气庇护他的人，只剩下本身了。
“……本分。”谢云慢悠悠反复这两个字，尾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殿下本日亲临舍间，来凭吊一个犯了重罪的民女，也是出于身为储君应尽的本分么？”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威胁的话，现在这的确就是□□|裸倒打一耙的威胁了。
从谢云十年前回京开府起，太子就没打禁军统领府的大门前颠末一次，明天破天荒不请自到，惊呆了谢府高低统统人。
“谢统领要对本王倒霉么，我看你没有这个胆量吧！”
“别的，妙容只是个戴罪之身的民女，连这灵堂都是我冒着风险暗里设立的。你来就来了，但如果还在灵前下拜，万一今后传出去，便会害得她被开棺戮尸，你又于心何忍？”
那一刹时谢云身形摇摆了下，视野猝然涣散，心跳猛地窜上了喉咙口。
“你说得对，”半晌他终究苦笑起来，那笑声比哭还刺耳：“做了这劳什子太子，便甚么都不能……甚么都不能！”
――亲信寺人顿时就颠筛般颤抖起来，连单超的神采都变了。
实在不但谢云，连单超内心都有些生疑，太子本日是发了哪门子的疯？
紧接着一股深深的不安刹时从心底掠过。
李贤，奶名阿仁，永徽五年武后随圣上出京祭拜昭陵途中所生。
太子憋得神采微红，牙关紧咬，这话问得语气竟有些凄厉。谢云手掌向上平举，太子就不由自主地站直了，只听他淡淡道：“妙容在宫禁中发疯，害得殿下险丧了命，内心天然是很惭愧的。但是现在死者已矣，殿下这一拜就省了吧，免得她地府之下也不得安眠。”
太子堕入了沉默。
紧接着，他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只见谢云伸手一抬，掌心向上，无形的气劲刹时就稳稳托住了太子弯下去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