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忙敛衣跪下:“奴婢名字叫襄岚。”
卿羽扶她起来,打量了一刻,笑道:“好有福相的丫头,但是皇后派你过来的?”
“奴婢记得清,那天恰是腊月初八,天降大雪,皇上冒雪而来。”
她置若罔闻,迈步向外走去。襄岚不敢再劝,只得寸步不离地在前面跟着。
白翼察言观色,担忧问道:“方才皇上召见您,莫不是起了狐疑?”
循着香气,绕过一方水塘,果然看到一片金银花,花还未开,柔弱的枝条攀附着一面矗立的篱笆竹架,构成一面绿色的高墙,枝叶纷繁,郁郁葱葱。
彼时,卿羽不再姓李,而需冠以大梁的国姓,萧,被梁帝册封为清平公主,入住清平宫。
来梁国的路上,有一回夜栖荒漠,在火红的篝火旁,她曾问白翼,如果她执意不随他返来,或者干脆逃脱,那又当如何。白翼朝篝火里丢了一根柴,面无神采:“你不会那样做,你不会拿你在乎的人的性命开打趣。”
卿羽点点头,不再说话,徐行走到宫门口,但见长天广宽,有料峭北风掠过,扬起她薄弱的衣袂,襄岚已快速将一件狐裘大氅给她披上。
李平岳低叹一声,加快了脚步:“但愿,这统统都结束了……”
襄岚顺着她眼睛望去的方向也望了几眼,道:“方才听昭阳殿的内侍说,皇上召了李将军,想来这会子皇上正与将军议事呢,若公主闲得无趣,不如奴婢陪您去凤仪殿逛逛,看得出来,皇后娘娘非常体贴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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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岳培养出的人,必是万里挑一的,如何会忽视粗心,又如何会心慈手软?她心知躲不过,只好适应天命。哪知运气给她开了个那么大的打趣,一起兜兜转转,她再次回到梁国,已非李府到处遭人架空的三蜜斯,而是当今大梁国的皇室血脉,是深受帝后宠嬖的清平公主。
襄岚点头道:“刚开端皇后娘娘是要派些人过来的,但皇上执意不准,不但是寺人、宫女、侍卫,乃至这清平宫里的一草一木边边角角,都是皇上亲身叮咛的。公主尽可放心,奴婢们虽粗笨,也会经心折饰公主,不让公主受了委曲。”
襄岚跟着她进了园子,但见满目冷落,道:“本年立春晚,这个时候委实没甚么可看的。如果再过上小半个月,树木抽芽,花草返青,才有新鲜力儿呢!”
哦,腊八,她自是记得,当时她尚在露鼎记,那天月凉城也下了好大的雪,她与师父、师姐和乐融融地过节,师姐煮的腊八粥很浓,很甜。曾经做个饭都能把厨房点着的师姐,厨艺竟然逐步精进了,现在,她却再难吃上她做的菜了……
“将军为何这么急着走呢?”卿羽扬手拦住来路,渐渐移到李平岳面前,灿笑如花,“将军于本宫有着七年的哺育之恩,本宫喊了将军七年的父亲,于情于理,将军都要与本宫靠近些才是啊!”她浅含笑着,抬手悄悄解开大氅的丝带。
但是为能担得“清平公主”这个名分,她接下来的路又该如何走?
白翼将头垂得更低了些:“为将军效力,部属万死不辞。”
又一阵北风囊括着树梢的枯叶袭来,她拉紧了大氅,瞻仰头顶上的天高云阔。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现在她深困宫闱,那些在外十年的欢愉糊口,毕竟要成可望而不成及的悠远影象了么?
这话的弦外之音她听得懂,展颜一笑,无尽悲惨:“这么说,你早有了不测的对策?”
出了清平宫,内里又是座座亭台与重重宫门,漫无目标地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处假山的凉亭里,可瞥见昭阳殿的殿顶,另一处则是皇后居住的凤仪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