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清天之下 > 第一百七十章 人去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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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欲走时,忽想起一事来,问陈珍道:“这些院落屋宇,并几案桌椅都算有了。另有那些帐幔帘子并陈列玩器古玩,可也都是一处一处合式配就的么?”陈珍回道:“那陈列的东西早已添了很多,天然临期合式陈列。帐幔帘子,昨日闻声琏兄弟说,还不全。那原是一起工程之时就画了各处的图样,量准尺寸,就打发人办去的;想必昨日得了一半。”上官太野听了,便知此事不是陈珍的首尾,便叫人去唤陈琏。一时来了,上官太野问他:“共有几宗?当今得了几宗?尚欠几宗?”陈琏见问,忙向靴筒内取出靴掖里装的一个纸折略节来,看了一看,回道:“妆蟒洒堆、刻丝弹墨并各色绸绫大小幔子一百二十架,昨日得了八十架,下欠四十架。帘子二百挂,昨日俱得了。外有猩猩毡帘二百挂,湘妃竹帘一百挂,金丝藤红漆竹帘一百挂,黑漆竹帘一百挂,五彩线络盘花帘二百挂,每样得了一半,也不过春季都全了。椅搭、桌围、床裙、杌套,每分一千二百件,也有了。”

本来众客心中,早知上官太野要试上官云英的才情,故此只将些俗套对付。上官云英也知此意。上官太野听了,便转头命上官云英拟来。上官云英道:“尝闻声前人说:‘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况这里并非主山正景,原无可题,不过是探景的一进步耳。莫如直书前人‘曲径通幽’这旧句在上,倒也风雅。”世人听了,赞道:“是极,好极!二世兄天禀高,才情远,不似我们读腐了书的。”上官太野笑道:“不当过奖他。他年小的人,不过以一知充十用,讽刺罢了。再俟选拟。”

因而出亭过池,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观览。忽昂首见前面一带粉垣,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世人都道:“好个地点!”因而大师进入,只见进门便是盘曲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三间房舍,两明一暗,内里都是合着境地打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里,又有一小门,出去倒是后园,有大株梨花,阔叶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回旋竹下而出。上官太野笑道:“这一处倒还好,若能月夜至此窗下读书,也不枉虚生一世。”说着便看上官云英,唬的上官云英忙垂了头。世人忙用闲话讲解。又二客说:“此处的匾该题四个字。”上官太野笑问:“那四字?”一个道是:“淇水遗风。”上官太野道:“俗。”又一个道是:“睢园遗址。”上官太野道:“也俗。”陈珍在旁说道:“还是宝兄弟拟一个罢。”上官太野道:“他未曾做,先要群情人家的好歹,可见是个轻浮东西。”众客道:“群情的是,也无法他何。”上官太野忙道:“休如此纵了他。”因说道:“本日任你狂为乱道,等说出群情来,方许你做。方才世人说的,可有使得的没有?”上官云英见问,便答道:“都似不当。”上官太野嘲笑道:“如何不当?”上官云英道:“这是第一处行幸之所,必须颂圣方可。若用四字的匾,又有前人现成的,何必再做?”上官太野道:“莫非‘淇水’、‘睢园’不是前人的?”上官云英道:“这太板了。莫若‘有凤来仪’四字。”世人都哄然叫妙。上官太野点头道:“牲口,牲口!可谓‘管窥蠡测’矣。”因命:“再题一联来。”上官云英便念叨: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上官太野点头道:“也未见长。”说毕,惹人出来。

说着,进入石洞,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绕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上官太野与诸人到亭内坐了,问:“诸公以何题此?”诸人都说:“当日欧阳公《酒徒亭记》有云‘有亭翼然’,就名‘翼然’罢。”上官太野笑道:“‘翼然’虽佳,但此亭压水而成,还须偏于水题为称。依我拙裁,欧阳公句:‘泻于两峰之间’,竟用他这一个‘泻’字。”有一客道:“是极,是极。竟是‘泻玉’二字妙。”上官太野拈须深思,因叫上官云英也拟一个来。上官云英回道:“老爷方才所说已是。但现在究查了去,仿佛当日欧阳公题酿泉用一‘泻’字则妥,本日此泉也用‘泻’字,仿佛不当。况此处既为探亲别墅,亦当依应制之体,用此等字亦似粗陋不雅。求再拟含蓄含蓄者。”上官太野笑道:“诸公听此论何如?方才世人编新,你说‘不如述古’;现在我们述古,你又说粗陋不当。你且说你的。”上官云英道:“用‘泻玉’二字,则不若‘沁芳’二字,岂不新雅?”上官太野拈须点头不语。世人都忙逢迎,奖饰上官云英才情不凡。上官太野道:“匾上二字轻易。再作一副七言对来。”上官云英四顾一望,机上心来,乃念叨: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上官太野听了,点头浅笑。世人又奖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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