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紫衣十八骑致一请安,楼心月回身便走,行几步却又停身道:“楚儿对教中教友甚为珍惜,虽有让贤之意,却无复兴争端之念,但愿你顺从他的志愿。”
揽了一头银发,萧冷儿倦声道:“我现在已不恨你了。但平生的恩仇,总也该向你讨这一回,不然到了地下,我也无颜面见我爹娘。”
沉吟半晌,楼心月慨然道:“你既一心求死,我成全你又如何。”
世人随她目光望去,满目怔然。
倒没推测他这般等闲放行,却也正合洛云岚情意,拉了二女便要入城,却听一道声音自火线晨雾中缓缓响起:“不必焦急。”
凝目望她,扶雪珞颤然不能言。
倒是原镜湄。
那乌黑衬了晨间微霜,竟分不出哪个更加刺目。
微微一笑,楼心月柔声道:“老夫来此只为驱逐故交,扶公子又何必戒*严?”
楼心月拈须不语。
“她总归是问心最敬爱之人。”原镜湄盈盈下拜道,“问心他平生凄苦,好不轻易……有了妻室,圣君你从未将他当作儿孙心疼,现在别人也去了,单凭萧冷儿是他的老婆,圣君您也不该对她脱手。”
萧冷儿淡然道:“别人都已死了,我又何必为他做太多。”
楼心月沉吟不语。
全不看他,萧冷儿冷冷道:“我苦心叫诸位叔伯助你,若只为叫你撤除楼心月。扶雪珞,你未免高看了本身。”
扶雪珞身后那紫衣十八骑各个身着深色大氅,却也看不见谁是谁。抢先一人抱拳道:“一别而十余载,问圣君好。”
纵声发笑,楼心月畅然道:“老夫已知故交有此一说,因此早早候在此处。只盼人生活着几十年,终能有个了断。”
一边笑一边却忍不了泪落如雨,洛烟然不住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十八骑领头那人却越听越是骇然:“冷儿,千万不成!以楼心月武功……”
萧冷儿一头青丝,鲜明已成白发。
只萧冷儿自返来后便将本身关在房中,连着三日未出房门一步,于庚桑楚交代各种事件更半分不睬会。原镜湄连日虽与他一道,倒是心如死灰全无活力,两人都叫圣沨担忧不已。
“人活一世,又能有多少念盼?”楼心月叹道,“四年前镜明被我一掌打死,冷剑心绝然赴死,四年以后楚儿他再次绝然赴死。老夫平生所爱,一个接着一个,竟全为老夫昔年所种恶果累死。天大地大,今时本日却再找不着令老夫挂记之人之事,人生行至此,老夫但求一败。”
那领头人生生便是一窒。纵有再多忧愁,面对萧冷儿虽淡然倒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如何还能说得出口?
放开他二人,萧冷儿转向洛烟然,未料这半晌前还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竟给她一片和顺的笑靥。一时情怀荡漾,萧冷儿忍不住回她粲然一笑:“你我订交,向来贵在知心。我不与你多言,你必能体味我本日心境。今后你们几人若能快欢愉活过平生,不管我在那边,那都是对我最大的体贴。”
言下之意,她若败北只得一死,当时就算另有人想束缚楼心月,只怕也再没那等心智武功。
内心只觉哀恸非常,洛烟然声音颤了又颤,终究轻抖着唤一声“大嫂”。她为人一贯矜重矜持,此时却也忍不住如依暮云般,俯下身失声痛哭。
凝神半晌,那人缓缓道:“我们十八人武功荒废多年,必不是你敌手。扶公子幼年豪杰,却也一定敌得过你。”
上官云应龙几人闻言都是一怔。
刑思堂几人览庚桑楚信中所言,无不慨然。数日前庚桑楚只交代世人当作之事,却并无这番言辞。应龙叹道:“圣君的胸怀气度,才真真是天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