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入汉楼’！把人往那边送一批！”
成去非经这一夜早是怠倦不堪，目已不清，耳亦不明，脑中浑沌成一团，身子亦早已从内到外凉透。
“走！”成去非忽突入雨幕当中，扯过青骢马的辔头，踩蹬一跃而上，马儿仿佛也受了这风雨的惊，在原地踏了几圈，方在成去非的掌控下朝城郊南麓方向奔去了，赵器只得紧随厥后，一个箭步跨上马，低吼一声，夹紧了马背，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消逝在夜色当中，福伯急得在身后连连顿脚：“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使得！”
火把执于手间, 因顺风的原因，火舌不竭反噬过来，像是要往人脸上舔去, 如同一条乱窜的长龙。
成去非感喟：“你哭甚么，罢了，我要去安息。”
本觉得等候他的将是一顿恶骂，可奇特的是，半晌都并无动静。都水台的这些人见成去非不言不语，有胆小的觑上一眼，被那阴冷的目光摄到，再也不敢抬首，一世人垂着脑袋，等成去非发话。
琬宁咬牙狠心一拽，果然给拽了下来，里头早灌满了杂草淤泥等物，等那双脚暴露来时，早给泡得发白变形，她探手试了试水温，谨慎翼翼把那双脚续进水里，只见他脚底兀得一动，不由抬首看他，他神情无恙，只是阖了双目。
她洗的极其用心，柔嫩的双手同他瘦长的脚足交缠在一起，反几次复揉着，竟让成去非微微有些吃痛，忍不住说她：“你轻点。”
“下官渎职……”
成去非本已昏然睡去，忽觉一具热身子贴上来，心底一惊，很快晓得是她，警悟道：“你这是干甚么？”
雨仍如许地大，五步以外就再见不到人的面孔。风卷成照本色的水墙，泛着阴碜碜的光，将世人悉数裹在里头，成去非目睹就要看不见步芳的身形，往前用力淌了几步，待辨出步芳，扬声道：
可俄然感觉一凉，有滴水珠落在他翘出水面的指头上。他抬眼望去，又是一滴，眼泪从琬宁的睫上溅落，晶莹透亮，再坠入了盆中，整盆水顿时冷得如同初融的冰雪。
琬宁一向守在橘园，并未分开，详细是甚么时候了她并不清楚，只一双眼睛因焦炙显得格外炽烈，仿佛那边头燃着一簇不肯熄的火。
“您身子凉，不沐浴再睡么？”琬宁担忧他受了这大半夜的冻，又是风又是雨的，冷身子进那冰冷的被衾，该如何受。
琬宁再低头时，却见盆内有丝缕红线，细心一看，原是他脚上不知何时划破了道伤口，许是砂砾硌的，许是踩到甚么，统统不得而知。
冷雨鞭打在心尖，十全街当中的驰道上湍流如溪，倒是渺无人迹。成去非见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偶有灯火昏黄透出，只稍稍放缓了马步，四下环顾一番，手中马鞭再次扬了起来，低喝一声，青骢马便疾风般奔驰了起来。
步芳回眸见是他，也顾不上施礼，只道：“喊不起来人，小人没法，只好求尚书令大人来拿个主张，这事也不敢瞒您，”说着嘴里已灌满了雨水，歪头直往外吐了几口，才持续道，“怕是……”话刚续上，步芳忽认识到甚么，蓦地抓住成去非便把他往回推，“至公子，水在涨！”
此人一脸麻痹，脸上不知混的是雨水还是惊惧的泪水，也不答话，只机器地往前淌着，成去非狠劲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能瞥见混浑沌沌的百姓四下忙着逃命，却连一个官府的人都未曾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