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话错了,他既是读贤人书的,就该晓得,有所为,有所不为,该他所为之时,他倘不为,是能对得起贤人教养,还是大司农,亦或者百姓百姓?”成去非双眉一皱,“哪个不是读了贤人的书?可贤人的话,又有多少时候能拿来办实事呢?”
“奴家夫君出身平平,得大司农赏识,汲引上来,不过是读了贤人的书,就要做该做的事,一不贪名,二不恋权。他是个笨人,又是个直人,论心眼,一来没有,二来有了,也不知往那里使,独一的好处便是另有些自知之明,现在他不该召,除却有大司农之故,也实在因眼下中枢多数出自世家,他本就身份敏感,去了以后做事怕也难能别扭了。”
一线北风凄清,成去非鹄立偶然,才道:“先生上回书牍所言,我俱以禀明今上,建康水患至深,百姓不堪其苦,先生当不是铁石心肠,东堂之上,天子亦盼能士归朝,请先生再考虑吧!”
陡闻人声,她两人都唬了一跳,琬宁见是他,心底奇特,此人是鬼么?总无声无息地就来了?待他目光落到本技艺上,觉悟过来,不由掩了掩,垂首见了礼。
“我倘是史大人,也不会应征。”成去非负起手来,微微打量着他伉俪二人这居处四下环境,史夫人随之一笑:“至公子能将心比心,奴家先替夫君谢过。”
“去,去,你们一边玩去,”史夫人上前把那两小儿赶走,“去外头玩吧!”两孩子似更听娘亲的话,也不管父亲在一侧如何作色,呼啦作鸟兽散,一转眼便没了影。
等马车进了长干里,车马在人群中仍容与拒前,成去非便上马步行,走了几步,赵器见瞥见那道边有卖各种食品摊铺,忍不住提示道:
成去非点头:“夫人猜的恰是。”
“夫君,”史夫人扬声唤道,两孩童先回的头,见有生人在,娘亲又打了个眼色,便先把柿子放在一旁的木几上,走过来虽不知如何称呼,却一一见了礼,完了方又去拾掇那柿子去了。
“想必那奏表至公子也看了,至公子定也以为那些不过虚托之辞罢?”史夫人确切直白,成去非却很乐意同她这般扳谈,用不着思来想去,华侈工夫。
成去非仍不恼,只仰目看了看四周,悄悄道:“明师之恩,诚过于六合,重于父母,这是先生暮年一篇文章里所言,大司农是先生恩师,莫非贤人就不是了?六合君亲师,又谁先谁后?无君则六合不睬,礼义无统,君子之仕,行其义也,先生这是筹办目无君父,还是要因私废公?先生读圣贤书,不想着草木遇阳春,鱼龙逢风雨,却只顾本身那点直名,到底是君为大,还是师为大,先生真胡涂了么?”
“见样都尝一尝吧,不喜好的就赐给下人,喜好就多吃些。”成去非看了眼沙漏,算着用完饭当还能去趟夕照马场骑射,不想多留,遂道:“我另有事,你吃吧。”
“我来找先生,只为公事,我既在台阁,不能不以国度短长为重,眼下天降其酷,民逢其凶,而国库罄尽,百姓流浪,先生当真是鸥鸟忘机,放心做个田家翁?”成去非亦回得不客气,史青果然变了神采,随即哼了一声:“吾等不过一介草民,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尚书令是百官之首,这莫非不是尚书令的分内事?推委于草民,岂不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