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皱了皱眉,来到她跟前,把手炉塞到她手中,才发觉她鼻间耳背皆一片通红,正想着她会不会就此得了冻疮,琬宁忽松了手炉,紧紧地环绕住他,成去非一怔,只好也抱紧了她,伸臂轻抚着她肩头:“大过节的,你这是演的哪一出世离死别?”
“你戴这步摇很都雅。”
成去非听罢,却不接杯盏,反推给她:“我明日另有朝会,不宜饮太多,你替我吧。”琬宁虽不堪酒力,倒也依言饮了,她极易上脸,未几时,两颊便酡红如醉,因前面又哭得眼酸,琬宁只觉怠倦不堪,现在心愿既了,这一年就此作结,明日如何,来岁如何,是否仍然宿恨新愁无边,近水远山都是?再无半点力量去忧思今后,凤凰四年的雪夜,她就此昏然倚在夫君怀中睡去,成去非何时拜别的,她亦不知,唯外头雪落无声,六合一片沉寂无状,仿佛初生。
成去非应了一声,见她失神这半日,不知又想了些甚么,只得把那手炉捡起,笑道:“现在脾气见长,会扔东西了。”琬宁想起方才本身确切过了,不该竹筒倒豆子似的,甚么都说出去,红着脸朝他一拜:“请至公子躲避,我想梳洗。”
去之朗声大笑,蹲下身拍了拍桃符粉嫩的两颊道:“桃符,有志气,不过,就是你伯父也分=身乏术,出将入相不能兼得,你倘是能得一样,便是吾家之幸事。”
此言既出,虞书倩成去之两人自是骇怪不已,一时不好说甚么,虞书倩只把桃符移到本身身侧,不想桃符忽一本端庄道:“那便是我的伯母了。”
桃符嘻嘻笑道:“母亲说伯父少年时曾去西北杀敌,如不是回家来了,现现在定是个大将军!不过母亲又说,伯父不得不回家来,家里少不得他。”
成去非顿了一瞬,把酒盏稍稍推前,朝她略一回敬表示:“我替将士们谢你,替这万里国土谢你。”说罢抬头喝完,等琬宁奉上第三杯,他不等她开口,先道:“就不为你我二人说些甚么?”
少女凄凄的声音在怀中展转着,成去非半日不语,待她停歇些,方道:“如此说来,你该盼着百年以后,同我一起走才是,不然,你如果先去了,徒留我梧桐半死,鸳鸯失伴,就忍心了?”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我活那么久做甚么?”成去非笑着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琬宁却已去替他斟第二杯,“二杯尽,祈二愿,二愿四海平边疆靖,塞外轻鸿影不及江南梁间燕,夫君早归深闺不怅。”
待人散后,成去非一径往木叶阁这边来,等见到琬宁,见她双目两颊一片赤潮,眼中虽无泪水,但明显是已经哭过一场。成去非晓得是节日引她哀思,伸手去牵她,那只手却冰雪般凉透了,他看她不躲不迎的,思路仍旧恍然,遂走到外室问四儿:
等成去非抬脚去了外室,立了半晌,四儿正往这边送温酒的器具,见他在此,较着愣了一下,垂首放好东西也不敢问,随即又退了出去。这边琬宁已从里头走了出来,成去非回眸看她,淡淡一笑:
而建康这一月残虐的只要风, 除了初冬落了那场雪后,再也没端庄下过几次,直惠邻近元日朝会, 雪才下来,碎末普通扬扬洒洒,瑞雪既降, 六合静止, 凤凰四年已然走到序幕, 这一年中边关虽未有大乱,然中枢却几经震惊,考课法仍悬而未决,不过眼下恰是折梅看雪好时节, 倘再为这些琐事辩论不休,未免焚琴煮鹤,百官思惟天子自即位起, 积年元日朝会, 不出江左众卿, 本年早早上表,请天子下旨,凡各州郡国皆应遣使者进京,以供天子宣诏慰劳。